太陽從東面移到了頭頂,又從頭頂慢慢偏移轉向西面,把蕭援朝躺在那裡的影子拉出了一百八十度。
六個小時過去了,蕭援朝始終保持躺在那裡的姿勢,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塊睡著的水。但是他的雙眼始終是睜開的,瞳孔也是轉動的,盯著不停翻滾的海蛇集陣。
他在一動不動的姿勢下,整整看了六個小時的海蛇。在他的眼睛裡,海蛇已經不再是海蛇,而是一團團滾動的海浪,用一種看似毫無規則,卻又充滿規則的方式來回翻滾。
處於靜止的蕭援朝一直都在被觀察組盯著,他的六個小時絕對靜止甚至都讓觀察組覺得渾身上下被束縛的難受。
記住,蕭援朝是絕對靜止,在腎上腺素幾乎停止分泌的情況下,如同冰塊一般絕對靜止。
誰都知道絕對靜止所承受的煎熬究竟是什麼滋味,如果不知道的話,完全可以嘗試一下。一分鐘、兩分鐘可以,一旦超過五分鐘,你就會有種憋屈的感覺。這種憋屈感是從心裡湧出來的,當然了,還可以繼續堅持,只是不經意間肢體的某個部位就開始動了。
即便受過最專業訓練的狙擊手在潛伏的時候,他也不是絕對靜止的。他會透過動動小拇指等細微的小動作調節靜止帶來的心理束縛感。
可蕭援朝在六個小時的時間裡,連小拇指都沒有動一下。這種靜止根本就不該出現在活人身上,這是死人的形態。
“他是怎麼做到的?”一名觀察組隊員發出無比干澀的聲音。
他揹著一把用偽裝布纏繞的狙擊步槍,眼睛裡滿是濃濃的挫敗。沒錯,就是挫敗,他被蕭援朝絕對靜止的六個小時擊敗了。
他是狙擊手,龍巢的狙擊手。當他潛伏的時候,可以保證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可無法保證幾個小時之內連手指頭都不動一下。他得調節,每過半個小時都得用細微的肢體動作對心理進行調節。
並非他的心理不過關,而是因為決定心理的生理需求。這是本能,任何人都逃避不了的生命的運動本能。
“不知道。”旁邊的隊員搖搖頭,苦笑道:“我現在開始相信他要做1號的自信從哪而來了,我更想看看他是怎麼穿越海蛇陣的。”
“他能穿越嗎?”揹著狙擊步槍的隊員問道,可還沒等隊友回話,又繼續問道:“有人能憑藉一把軍刀穿過這種海蛇陣嗎?”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沒有!
邊緣死亡線在其它季節可以透過,但是在這個季節根本無法透過,無法透過的原因就是這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海蛇集體上岸產卵!它們佔據了一整條入海的狹長岩石河道,延伸到雨林之中,寬度更是可以達到五六百米。
怎麼透過?無法透過!這是一條死路,在這種季節根本無法透過的死路。從來沒有人能在這個季節從這條路上透過,最終的結果都是重新折返,從正中的道路進入雨林,跨越沼澤。
躺了整整六個小時的蕭援朝終於動了,他懶洋洋的爬起來,對著略微偏西的太陽美美的伸了一個懶腰,並且打了一個哈欠。
這一副懶樣在任何人眼裡都是恨不得暴打一頓的慫相,畢竟對於最頂尖的職業軍人來說,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動作。沒有為什麼,所有正常人可以出現的慵懶動作都不會在他們身上出現。
可蕭援朝懶洋洋的動作沒有讓觀察組的任何一人覺得慫,反而是期待:他動了!
伸完懶腰的蕭援朝晃晃腦袋,有些佝僂著腰身,託著步子走到海蛇陣前。
“嘶嘶……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