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口距離鄒家並不算遠,以他們這些人的腳力,平日裡幾十分鐘就能走到。
但他們今天受傷嚴重,走起路來本來就很慢,加上又都圍在小齊身邊,所以比平日要慢得多,到鄒家的路程,走了整整兩個小時才到。
之後鄉親們又花了小半個小時,一一與小齊告別之後,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鄒家,往他們自己家裡走去。
送走了鄉親們,鄒家爺孫三人,才算是好好團聚了一番。
小齊作為一個外來人,很識趣的沒有去參與他們的團聚,而是一個人來到湖邊,隨便找了塊草地坐下,藉著月光欣賞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在他身後,不時有鄒松柏老爺子那深沉隱忍的哭泣聲,鄒江夢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聲,以及鄒江雲那多年委屈終於得到發洩的嚎啕聲傳來。
但小齊始終都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湖面,思考著自己的家人,此時是不是也在遠方等著自己回去。
如果自己回去,他們在見到自己之後,會不會也像鄒家重逢那樣,聚在一起抱頭痛哭?
可惜的是,不管小齊如何搜尋腦子裡的記憶,他都沒能找到任何與自己家人有關的資訊。哪怕是一丁點的聯絡,也沒找到分毫。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刻意把自己的這部分記憶給刪除了一樣。不僅如此,只要是與這部分記憶相關聯的記憶,也一併給刪除了。
這就導致了他的很多記憶,根本就聯絡不上來,就好像是有一張張碎片擺在他面前,但他卻無論如何也沒法將這些碎片給拼成一幅完整的畫來一樣。
有了之前的經驗之後,他也沒有太去執著於這件事,畢竟下午從陳琦光口中得知的未央湖等幾個關鍵詞,已經讓他那空白的記憶裡,出現了一些新的碎片。
雖然這些碎片還比較模糊,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去到未央湖,就能看清楚這些碎片上的畫面。
而一旦看清楚這上面的畫面,或許就能以此為契機,以點帶面的牽出一大串的線索,從而把那些模糊的、空白的碎片都給補齊了。
就好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牽一髮而動全身。
小齊不知道自己在湖岸邊坐了多久,只知道身後哭泣聲漸漸散去,然後傳來一陣淺淺的腳步聲,是鄒江夢。
“怎麼樣,醉仙湖的夜景是不是很美?”鄒江夢在小齊身邊坐下,雙手抱腿,把腦袋枕在膝蓋上,柔聲問道。
她的眼睛很腫,顯然是剛剛哭的很兇。
小齊沒有開口,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
“想起什麼了沒?”鄒江夢又問道。
小齊搖頭。
鄒江夢知道小齊就是這性格,若非必要,一般都不會輕易開口,所以並不覺得他這是排斥自己。
“我小時候也喜歡坐在這裡,看著這一望無際的湖面,幻想著有朝一日,我爸媽會划著小舟,從那漆黑的湖面上緩緩而來。”鄒江夢自顧自的說道,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只是她笑著笑著,眼角便有淚水滑落,順著她的臉頰,流到她的膝蓋上。
“以前每次看到小朋友跟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會問爺爺,我爸爸媽媽去哪裡了。那個時候,爺爺就會說,爸爸媽媽去了湖那邊打漁。
然後我就會踮起腳,使勁兒的往湖面上看,但不管我怎麼看,也看不到爸爸媽媽的身影。所以我就問爺爺,為什麼我看不到?
爺爺那個時候就會對我說,那是因為我還沒有長高。等我長大長高了,就能看得見了。於是我乖乖吃飯,早早睡覺,一天比一天長高。
那個時候的我,覺得只要我足夠乖,足夠懂事,我爸爸媽媽就一定會回來看我。哪怕我已經長大了,知道我爸爸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可在今天之前,我依舊抱著這樣的幻想。
直到剛剛,徹底破滅了……”
鄒江夢說著說著,便把自己的腦袋埋進臂彎裡,低聲抽泣起來。
其實她不說,小齊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