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你睡不著的話可以抱著我。”
“啊?”
“因為我看你總是抱著你的門將手套睡覺呀。對了,要不要我給你買個抱枕?我也習慣抱著什麼睡的。”
“那是弦弦送我的禮物。”輕聲輕語。反正他都知道了,不如告訴他好了。
“怪不得你這麼喜歡它,去軍訓還帶著。”
“要是我像現在這樣隨時把它帶在身邊,弦弦肯定還在。”
那是兩年前的一場比賽,我沒去,因為發了一天高燒。弦弦和趙蕤去了,傍晚給我打電話,說他們1:1打平了。趙蕤在電話那邊說如果我今天來,說不定咱們就會贏。作為我的替補,他總是這麼謙虛,讓我有點不舒服。
弦弦說趙蕤今天表現挺不錯的,進步越來越大了。
聽到了這話,我就想找我的手套。或許是作為主力的危機感,或許就是嫉妒,可能還有點其他的情緒,都被髮燙的腦袋亂攪在了一起。然而我沒找到手套,就著急起來。找東西永遠如此,越急越找不到。我就開始亂丟東西,鬼喊鬼叫,跟發瘋一樣。爸媽敲門問出了什麼事,我把門反鎖了。他們踹門我就罵。
弦弦一直在打電話問我怎麼回事。過了好一會,我才告訴他,他送我的手套丟了。
“哥,你別急,沒事的。我馬上給你重新買一個,等我回家呀!”
我冷靜下來,後來就從一個小挎包裡找到了它。指套上的那行詩也還在:“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哥,當守門員的話要有氣場哦。我把文天祥的詩寫到你的手套上,守門時一定要有這樣的浩然正氣呀!”聽到這話,我當時難得地笑了。
很晚了,弦弦沒有回來。我開啟鎖出了門,發現爸媽都不在。
我坐在客廳裡等,穿著厚厚的睡衣睡褲,守著餐廳裡昏暗的燈。它由好幾個小燈泡組成,外面綴著許多晶瑩剔透的水晶吊墜。一開燈,就能看到無數鑽石般的菱形影子在牆上晃動。我們一家總是圍著閃爍的光吃飯。
而今天這盞燈上的好幾個小燈泡都沒亮。我等著等著快在沙發睡著了,驚醒時恰好看到一個燈泡像燭火般熄滅了。沒有一點風,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預兆。過了幾秒,它頑強地閃爍了兩下,再也沒有亮起來。
我起身去擰,想讓它更牢固。媽媽跟我說過,有可能是接觸不良。手被燙了一下。我用紙巾包著手重新擰,確定它已死死卡在屬於它的位置上了。
可它仍沒有重新亮起來的徵兆。
我有點不安。
大門開啟了,我急匆匆跑過去,媽媽在前面,爸爸在後面,他們穿著深色的大衣,帶著深沉而冰冷的寒氣。爸爸一進來就關上了門,沒有一點點停頓。
“媽?你們不是去接弦弦了嗎?他人呢?”
我從未見過媽媽的臉色如此慘白。她像一棵快要倒下又在盡力支撐的樹,努力在我面前控制著。而我渾身輕飄飄的,像捱了一記重拳,整個世界餘下一聲久久迴盪在腦袋裡的悶響,四周的空氣如黑暗的潮水在湧動……
“所以弦弦哥哥是心臟病突發走的嗎?”
“是的。如果他不去買手套,而是回家休息,那肯定不會有事的。全都是我的錯。”
“柯柯,你別這麼想。”
“就是我害死了他,不是嗎?我不至於這都不敢承認。”
“那也要怪你的替補,他要是懂一點急救知識,及時搶救的話,你弟弟就不會走。”
所以我才這麼恨趙蕤。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弦弦最好的朋友,到頭來什麼都做不了,眼睜睜看著他失去生命。而且我見到他,問他這些事,他每次都是支支吾吾說對不起我,然後裝出一副很關心我的樣子。世上居然有這麼恬不知恥的人。
而他現在還跟姐姐一個班,軍訓的時候,我好幾次看到他們一起說話。我跟姐姐抱怨他,她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護著這小子。
“韋韋,有什麼事嗎?不好意思,老師拖堂了,你等了多久?”
開學第一天放學後,我在十四班門口堵表姐。我看到了趙蕤,他在門裡跟我打招呼,又惺惺作態。我沒搭理他。
“你都幹了什麼?”我沉著臉,像班主任審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