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擺脫了兩個丫頭的糾纏,柳一條脫身出了皇宮,外,封小乙正偎著小爐,品著熱茶,在馬車上候著。
今年的秋早,還沒入冬,天就寒得厲害,出門在外,許多人這外衫裡面就已經套上了冬日裡才穿得上的顯薄一些的坎肩兒。
柳一條輕搓了搓手,摸了下上身長衫之內的厚實之處,心裡面不由又想起了直到現在還未及到長安的柳老實柳賀氏他們三人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被外面的冷風吹地小縮了縮脖子,不知怎麼的,柳一條的腦袋裡面,忽然就蹦出了孟郊的這《遊子吟》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不管時代如何變遷,不管時光怎般流逝,在不同的朝代,在不同的地域,這母子之情,這慈母之愛,卻總是有著許多的共通相通之處,讓人感觸不已。
柳一條低頭瞧看了一眼,他現在身上貼身穿著的坎肩兒,就是兩日前柳成剛剛送來,是為柳賀氏親手縫製,據柳成的講,這些衣物當是老太太在出行的前兩日才剛剛裁成,不只柳一條有,便是楚楚,小寶兒,柳成,還有二條他們夫婦,也都各有一件。
衣服並不貴重,放在街上,隨便地花上十幾文甚至是幾文銀錢就能買上一件回來,不過,這裡面地心意,還有這一針一線的恩情,卻是你花上多少錢也買不回來的。
“柳兄弟。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有點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地樣子?”下車與柳一條拱手招呼。卻不見柳一條有什麼反應。封小乙不由得便提高了些許地聲音。將柳一條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在宮裡面遇到什麼難題了?”見柳一條像是醒悟過來。封小乙不由得又輕聲詢問了一句。言語之中。不乏有擔心關懷之意。
從他初認識柳一條開始。柳一條給他地感覺就一直都是一副寵辱不驚。從容泊定。好像這天下間就沒有什麼能讓他畏懼。能難得倒他地事情一般。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像方才那樣神色低迷。
“沒有。宮裡地事情。已經告以段落。現下已是沒了小弟什麼事端。讓封兄在外面久等掛心了。”緩過神兒來。柳一條略帶些感激地拱手回言。看到封小乙仍是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己。遂淡笑了一下。道:“至於方才地事情。說出來也不怕封兄笑話。小弟方才。是有些想家了。”
說道著。柳一條扭頭朝著南方看了一眼。嘆聲說道:“算算日子。家父家母。還有舍妹他們。這一兩日裡也是快要回來了。近一年地光景分離未見。小弟這心裡。著實是想得厲害。同時地。也是有些擔心。他們在路上會遇到一些有地沒地意外地事端。”
“伯父伯母地事情。為兄也隱有聽人提及。”見柳一條是這此事煩心。封小乙心下一寬。不由呵笑著出言勸慰:“既然奉了皇命。伯父伯母即要趕回。眼見著一家就要團聚。這是喜事。柳兄弟當是高興歡愉才是。”
“至於伯父伯母一路上的安全行程,柳兄弟更是無須擔心,”封小乙面上略帶著幾分崇拜地輕聲向柳一條說道:“有羅大哥在他們的身邊護著,縱是前有千軍萬馬攔截,也定可保得伯父伯母三人平安,羅大哥地本事,便是義父他老人家,也是誇讚不已,當年羅大哥十五歲率兵掃北,那可不止是虛名。”
軍人,從來都只是真心崇拜比自己強的人,封小乙在提到羅通時面露這種表情,柳一條一點也不奇怪,不只是他,就連一向把眼睛都長在天上的公孫賀蘭那小子,每次在提到羅通的時候,臉上多少地也會流露出這樣一種情緒。
十五歲就掛軍奪帥,一路掃北,救皇駕於險地,賺得赫赫功名,羅通能夠成為這個朝代年輕一代的偶像,倒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呵呵,羅大哥的本事,小弟自然是信得過,不過事關家人,小弟心裡總是會有些放不下。”輕搖了搖頭,柳一條抬手輕拍了拍封小乙的肩膀,道:“算了,多想無用,趁得現在多有空閒,小弟請封兄吃酒,咱們這便去‘得一醉’走上一朝如何?”
秦瓊病重,封小乙便一直事假在家,前後侍奉,這一個月以來,少有出門,這心裡面,都快要憋出了個鳥來,現下聽得柳一條提議,可謂是正遂了他的心意,一言即合,兄弟兩個便勾肩搭背地一起上了馬車,向長安城數得上名號的‘得一醉’趕去。
‘得一醉’現在已是今非昔比,連著數月地展與另類手法的宣傳,酒樓已經有了相當大的名氣和一定的規模,而且,憑著御用貢酒這個名頭兒,長安城裡的官家,多少地也會給著一些便利,直接或是間接地促使著‘得一醉’在長安城內紮根落角,形成規模。
現在的‘得一醉’,在整個長安城內,已是有了五處產業,分別處於皇城的東、西、南、北、中,五個方位,那規模,那勢頭,一點也不比江南任家聞名了近百年的‘易和居’來。
柳一條與封小乙所去的地方,便是位於皇城中部,距離皇宮不遠處的這處產業而去,按著柳一條之前地吩咐,柳成便是一直都留守在這處產業之中,經營並管理著長安城其他四處的酒店。
“少爺,柳先生,‘得一醉’,到了。”兩人正在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談,不覺之間,已是馬駐車停,到了地方。
“封兄先請!”見得車把式伸手把車簾兒掀起,柳一條輕放下手中地茶兒,溫笑著伸手向封小乙示意。
長先幼次,這是禮節,見柳一條如此,封小乙也不矯情,呵笑了一聲之後,便提擺彎身,輕跳了下去。
“幾位客官請了!”見是來了客人,在外面負責迎客地跑堂兒,堆著笑臉便迎了上來:“一樓有座兒,二樓三樓的雅間兒也都有空閒,不知客官您……”
“都不用了,”緩身下得馬車,柳一條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地這個小夥計,淡聲說道:“我們要去四層的小閣,你讓人去收拾一下即可。”
“呃?”跑堂兒地話語止住,愣愣地瞧看了柳一條眼,這才又換上了笑臉上前說道:“這位客官說笑了,我們‘得一醉’上下就只有三層,哪裡再去給您收拾一間四層地小閣來?客官若是不棄,就由小地直接給您挑一靠窗的三樓雅間兒,如何?”
“多話!有沒有你直接去找你們掌櫃問上一聲不就是了?”沒有理會小夥計的話語,柳一條直接伸手著請封小乙邁步進入酒樓之內,不多話,竟直便向樓上走去。而後面的小夥計,見情勢不對,直接小跑著就去了酒樓內間,想來確是聽了柳一條的話語,去向他們家掌櫃請示去了。
“柳兄弟,這家酒樓為兄之前也是曾有來過,可是從未聽誰說過這三層之上竟還有一間小閣,”隨在柳一條的後面,封小乙面帶惑地小聲向柳一條提醒詢問:“不知柳兄弟你這是……”
不會是想找這家酒樓的麻煩吧?看柳一條昂著腦袋直往上走的樣子,封小乙心裡不由便泛起了嘀咕。
“呵呵,封兄且把心放在肚子裡,這家酒樓小弟雖是第一次來,不過這裡面的道道兒,小弟是比封兄要清楚楚得多。”柳一條淡聲輕笑,‘得一醉’每處產業地整體格局便是由他親手設計,除了柳成,便是那些負責施工的工匠,也不見得會比他更為了解這座酒樓的隱密。
說道著,兩人已是到了三樓,沒有停留,柳一條直接帶著封小乙貼著三樓的左側入了一間暗間兒,在暗間兒裡面的門拐之處,赫然地就是留著一道直通住上的樓梯。
“這還,還真是有……”看到這個樓梯,封小乙有些傻眼,第一次來,就能找到這處暗道,他的這個兄弟,還真是有些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