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的娜歐看著老馬戴著面罩，竟是無動於衷。生也好，死也好，她的心裡已經再無波瀾。
“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娜歐貼近了電視螢幕，平靜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而螢幕裡的老馬揮了揮手，算是作答。
四小時對兩小時，老馬的生存機會是她的兩倍。就算大家都僥倖活下來，為絕後患，明早只要一出房門，老馬一樣會把她幹掉。不管娜歐懷抱著多堅定的覺悟，在這個遊戲裡兩人之間高達7級的等級差距及由此帶來的巨大實戰經驗差距，決定了老馬必定是最後的贏家。
所以老馬不慌不忙。
兩人就那樣隔著電視螢幕冷冷互望著。這中間戴著面罩毫無壓力的老馬甚至小睡了一會。娜歐始終沒有動用房間裡的面罩，就那樣什麼也不做，抱著腳坐在床邊。
兩小時過去了，老馬換上了第二個面罩，而娜歐卻依然沒有使用她的面罩。
“真有種。”老馬衝著螢幕豎起了大拇指，以示鼓勵。
他多少也猜到了，此時的娜歐並不是勇敢到可以強忍著兩個小時的恐懼。
而是生無可戀。
對老馬的憤怒在剛剛的狂奔和反擊中消耗了大半，而對自己捨棄東野逃走的憤怒也隨著兩小時前的痛哭徹底發洩出來，此時佔據娜歐心裡最大部分的，恐怕就是純粹的，因為東野慘死而帶來的悲傷吧。
哀莫大於心死，娜歐並不怕毒氣，反而巴不得它早點來，可以把自己送到東野那裡去。死於毒氣，怎麼也好過第二天被老馬殺掉。
也許是悲傷過度吧，此時娜歐的眼前，竟像是出現了幻覺。
“娜歐，戴上啊……”
東野的影子在她面前飄來飄去，不斷做出“戴上面具”的動作。娜歐迷離的眼神隨著他遊動，卻不斷搖著頭。
“不，我沒有資格活下去。”娜歐幽幽地說，“是我拋棄了你。”
“你做出了唯一正確的選擇。”東野說道，臉上露出少見的溫柔表情。
娜歐伸出手，想要再撫上他的臉，卻只觸控到一片虛空。
“我應該留在那裡，和你一起死。”娜歐的聲音沙啞，每一句話都像是從砂紙裡磨出來的，“我背棄了你，留你一個人在那邊孤孤單單的。”
她慘笑道：“可是不會太久了，不會太久，我就要過去陪你。”
“不。”東野搖搖頭，“我要你活下去，代替我活下去。”
儘管觸控不到，東野的雙手還是環上了娜歐的肩膀，就像兩人唯一的那次擁抱一樣。
“我要你活下去。”
東野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活下去，帶著我的份一起活下去，絕對不要放棄。”
娜歐啜泣：“可是，我沒有資格……”
“這次讓我來決定，好不好。”東野打斷了她的話，站起身來。娜歐木然地跟著他走，來到緊閉著的套間門前。
“可能充滿毒氣，也可能是安全的套間……”娜歐喃喃說道。
“不。”東野搖頭。
“我要讓你活下去，我會讓裡面變成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娜歐的手無意識地按在了把手上，透過朦朧的淚眼，她隱約看見東野模糊的手也按在了她的手背上。“走吧。”東野溫柔地說。然後娜歐扭動了把手。
一股潔淨的空氣迎面而來，絲綢般從娜歐臉頰邊拂過，挑起了她的髮梢。她走進去，反手關上了門，對著整片黑暗站了一會。
30秒早已過去，娜歐還在那裡站著。一呼一吸，毫無阻隔。
“我沒有騙你吧……”東野並沒有這麼說。
就在娜歐開啟門的一瞬間，她突然感覺不到身邊東野的存在了。也許就是那陣風吧，東野引領了她來到這裡，然後默默化身為風，和她告別。
“謝謝……”
娜歐今天第三次地，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