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月華一幅一臉看穿的表情,示意完顏珏實話實說。
完顏珏訕然笑了笑,將懷中的軟皮拿了出來,將那攤綠汁展示給女子看。
女子初時不以為然的嗅了嗅,不多時臉色變得慘白,遣退了下人道:“珏兒,這些,這些是你從哪裡得來的?”
完顏珏不明所以答道:“在大齊國,珏兒著了敵人的道兒,所以才拿回來,讓姑姑參祥是什麼東西,將船破壞得如此厲害。“
女子沉吟了半天,苦笑溢滿了唇角,無奈道:”不會是他,他早就死了。“
完顏月華緩然道:“我天生喜花愛花,總說花是香的,巫裡卻說花是臭的。我二人打賭,他用了四十天,用十七種花汁渾合起來,做成了一種綠色的花汁,初時聞著不臭,遇物則很快腐蝕變臭。與你手裡的,很像,若不是我親眼見到了巫裡的屍體,我還以為你姑丈並沒有死。”
完顏珏的眉毛凝結了起來,看著女子落寞的眼色,想安慰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安慰些什麼,只得告辭離開。
完顏月華眼色冷凝,溫柔無害的模樣陡然冷厲起來,對侍女道:“荼蘼,通知諸葛,叫他將讓完顏珏栽跟頭的人帶來,切記,不管是不是巫裡,都不能傷害他。”
侍女得了令,卻沒有立即離去,狐疑道:“主子,這完顏珏不可全信,要不要等等再說?”
女子苦笑的扯了扯嘴角,嘆道:“我欠巫裡太多了,不能讓他再等了。”
侍女無法,如夜梟般上了房,三竄兩跳便甩掉了皇上派駐的守衛,去找諸葛傳信,心裡只盼著,這個完顏珏故念下這些年完顏月華維護他的情意,不是個狼心狗肺的,故意引主子入甕。
讓侍女所不知道的是,她甩掉了明處的守衛,卻甩不掉暗夜裡的守衛,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另一處牆角的暗影裡,完顏珏的眼色幽深幽深的看著遠去的兩道黑影,如同伺機而動的黃雀,向身側招了招手,一道黑影飛馳而至。
完顏珏眼睛輕眯,淡然道:“帶人去江陽縣等著,哪頭弱就幫誰,這水,太清了,需要攪一攪。”
黑影翩然離去,只留下與這暗夜似乎已經融為一體的男人。
......
如果說,北虜是暗潮湧動,大齊已是石破天驚,天都要被捅出一條窟窿來了。
隨著鐵礦山爭奪之戰,鐵礦山隱藏的秘密也隨之浮出水面,上萬斤己經開採卻私藏的鐵碇存量,此其罪一;
部分鐵碇流入北虜人手中,此罪二。
本來大禍臨頭的陳家,因為蕭毅呈報陳鐵丞冒死抵禦了完顏玉的攻擊,精忠報國堪稱國之典範,皇帝決定功過相抵,抄收陳家萬貫家財,只留給陳家陳鐵丞十五年進行朝廷俸祿,約摺合五百兩銀子。
蕭毅也被揪出來罪責。
私自透過孫老黑向邊關私運鐵碇馬匹,私造兵器,雖然是用於抵禦北虜軍隊,但罪責難免,此罪一;
所娶的女子孫赤免孃家父親孫老黑,私自養戰馬販戰馬、偷鐵碇、造兵器,此罪二,換言之,陳鐵丞與孫家偷賣鐵碇平分銀子的事兒,最後都扣在了孫老黑身上。
孫家代替陳家迎來了滅頂之災。
孫家兒郎全部繳死,曝屍三日;孫家女子全部打入奴籍,發賣。
因孫赤免己是蕭家妾,才得以倖免。
蕭毅請求給自己降罪,剝奪四品逍遙將軍品階,退回郡主和文小姐的婚約。
皇帝將不僅將蕭毅的請求駁回了,還改變了三件事情。
蕭毅雖然繼續擔任正四品逍遙將軍,但這個將軍不再是個空閒將軍,而是有了實權,負責接管江陽縣的鐵礦山;
為有效抵禦完顏氏入大齊如入無人之境,蕭毅不必赴京完婚,郡主和小姐,即日起,一起由京城趕來江陽縣,就地完婚。
變化最大的還有一處,就是鹽鐵司因陳鐵碇私藏鐵碇案發生了重大變革,四大礦山主動向朝廷重新上報新的產鐵量,無一人再敢截留貪沒,鹽鐵司儼然成了在齊國清風正氣的典範。從此以後,戰場上的戰士再也不會面臨因為鐵碇不足而發生的箭少劍殘的局面。
......
入夜,黃錚被一陣杜鵑的叫聲叫醒,聽著五短一長的叫聲,黃錚欣喜的跳下床榻,推開了窗戶,明明是滿含欣喜的臉,在開窗的瞬間,變得肅然、傲嬌,千分不屑,萬分輕蔑。
黃錚佯裝嗔責道:”像個色痞子,半夜來找我做甚?“
若在平時,楊休定會回上一句”小爺就是色痞子,不是像色痞子“,今日的楊休難得的一改痞像,沒有回嘴,儒慕的將手中的一隻雕花木盒遞到了黃錚的手心裡道:“阿錚,這是我給你買的胭脂,江陽縣的小姐最喜歡的,賣出去的雕花木盒放在一起,都能搭起一座人住的三層小樓了。”
黃錚沒有接過雕花木盆,雙肘拄窗,手託香腮,瞟了一眼一改嬉皮笑臉模樣的楊休,狐疑道:“今天怎麼這麼反常?是因為完顏玉在牢裡自殺了?你心情舒暢?是想廣結善緣?”
之所以說楊休這一天都反常,是因為這楊休的行為,不僅僅用反常來形容。簡直可以用不可理喻來形容。
白天著人給黃錚送了十車的東西,五花八門,五彩斑孄。
上等的銀絲碳;白兔毛的護耳、貂毛的大氅、暖手的手抄,五顏六色的花鈿,甚至,還有夏天十二套十二種顏色的紗衣百褶裙;春天的風帽,秋天的褙子,四季的鞋......
楊休學著黃錚的樣子,將手肘拄在窗戶的木稜上,手託著下巴,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黃錚,滿滿的情誼幾乎溢位來了。
二人臉對著臉,鼻尖幾乎碰到了鼻尖。
楊休突然向前一探頭,鼻尖終於碰到了鼻尖,只是用力大了些,二人撞得酸酸的,黃錚眼淚都疼出來了。
黃錚狠狠敲了下楊休的腦袋,撅起了嘴巴怒嗔道:“幹啥撞人?疼死我了!”
楊休不以為杵,理直氣壯道:”說什麼廣結善緣,對你應該是廣結姻緣才對。“
這話一脫口,黃錚又領會錯了,以為楊休上門提親來了。
黃錚難得的小臉一紅,聲如蚊鳴嬌嗔道:”哪個要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