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回到落水村觀音廟,把價格告訴李廟祝時,李廟祝的嘴從頭到尾驚得就沒合攏,他反覆問,不可能這麼貴吧,是不是喝了酒聽錯了,反正就是不敢相信,這個徒弟嘴裡的酒氣可瞞不了人。
羅明邊打哈欠邊道:“這個價算低了,你不出門怎麼會知道行情……我先去睡會,你再好好考慮考慮。”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廂房去睡覺,留下李廟祝一個人在那肉疼。
二十萬,這可是自己一輩子的積蓄啊!
辛辛苦苦幾十年,就存下這麼點棺材本,讓他掏出來賣個泥胎?不行不行,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他如同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在小和尚的廂房裡走進走出,本想再細問,無奈羅明睡得跟死豬一般,這把李廟祝可是急壞了。
一般這種情況,他都會裝模作樣去寫寫字,所以今天也不例外。他邊寫字邊權衡利弊,怎麼算都算不明白,不一會寫得滿頭大汗,白頭髮似乎也多了幾根。不過他很快便有了好主意,不能聽這個酒鬼的,但金身無論如何必須買。
首先,這個價格至少得砍一半,他認定。毋庸置疑,典型的買白菜的思路,也是對徒弟的深刻了解。他本想親自進城去看看,可也只能想想而已,自己有十幾年沒進城了,不說暈車,進城肯定迷路,到時候人丟了怎麼找?
十萬的話,買個平安,自己還能守幾年廟,似乎不愁賺不回來。
畢竟香火每年都這麼旺,國家政策也好,廟裡收入漸漸增加。所以李廟祝在寫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很用力地把毛筆蹾在紅紙上,留下一片濃厚的墨跡,以緩解心裡的不痛快。
不過呢,他已經自行做了決定。
第二天,小和尚睡到日上三竿,太陽曬屁股,還沒打算起來,直到李廟祝憤怒的呼喊聲在廂房外響起。
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老廟祝要錢,不過結果讓他頗為失望,李廟祝似乎吃了秤砣鐵了心,鐵齒鋼牙咬定出資十萬以內,多了沒有,能辦成就辦,不能辦就算。羅明軟磨硬泡一個上午,也沒能撬動師傅分毫,他很是無奈,最終爆了不少粗口。
怎奈李廟祝也是老狐狸,這套伎倆根本無濟於事,當真多一分都不給。羅明思量著十萬就十萬吧,先拿著現錢兌現了給黑其的承諾,鎏金銅像是別指望了。李廟祝可不知道自己這個徒弟如此膽大包天,把“珍藏”在床底的十萬現金交到羅明手中時,還再三囑咐,買個好的,買個好的。
羅明嘴裡應承著,心裡暗罵著,急匆匆揣著鈔票又去趕班車。
沒多久,李廟祝突然醒悟過來,給多了!
我的媽,昨天不還給了兩萬嗎?
他小跑地趕緊追出去,哪裡還有羅明的身影,氣得這個老漢直跳腳,卻根本無可奈何。
黑其沒想到羅明這麼快就拿到了資金,他也有些興奮。
這些年在城裡東遊西蕩,長了見識也動了心思,自然瞭解城裡賺錢機會遍地是,但沒本錢只能幹看著;他跟羅明說的雖然不全是實話,但也八九不離十,黑其確實也想著遇到貴人,圓了發財夢。
畢竟這些年,倒賣古董一夜暴富的神話天天不絕於耳,他早就有意搏一把,可他沒有跟羅明透底的是,自己迄今為止還沒在這個行當裡賺到什麼大錢,全是小打小鬧、投機倒把。
但黑其始終認為,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自己沒有賺錢的原因是下的本不夠大,每次倒騰個三五千,盈虧都只是個吃飯錢;羅明不明就裡,在黑其的口水轟炸之下,幾杯貓尿下肚,一樁性命攸關的大生意就這樣草率定下來了。
具體實施方案很簡單:從市裡的幾家小古玩店裡淘一批有年代的玉石、青花、字畫,由黑其轉運到省城去聯絡下家,順利的話,幾天時間就能賺一大筆,頂羅明在廟裡唸唸有詞好幾年。
兩人喝得有個七分醉,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古玩一條街。
黑其倒還慎重,花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色將黑才把進貨的工作完成,口乾舌燥不說,腿也快跑斷了。不過一天的忙乎下來,開支顯然超過了預算,羅明也沒在意,看看總價還沒到十二萬,便沒捨得裁減。
對於暴富,人總是貪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