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天,得知自己懷孕,到今天,見到梁京白之前,黃清若的腦子其實都還沒有釐清,都還有些混亂。
直到這一刻,面對梁京白,黃清若講出這些話,她滿腦子都在回味昨天高空彈跳的感覺。
尤其從高空彈跳臺上跳下去的那一瞬間,是整個高空彈跳的過程中她最自由的時刻。
自由。
自由。
自由。
自由對她的誘惑力太大了。
所以黃清若也意識到,路昂提出的交易,對她的誘惑力有多大。
她明明那般迫切地想要脫離梁家、想要得到自由,怎麼路昂的提案,她反倒猶豫、反倒沒有立馬答應?
那她還對得起她對自由的渴望嗎?
之前霖江唯一令她牽掛的,是還在獄中的黃薇。
或許還應該加上一個……梁京白。
霖江還有一個梁京白。
一個她抱有隱秘情感的梁京白。
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問題,好像就是:一個梁京白,和一個黃薇,兩者加起來的份量,是否抵得過她對自由的渴望。
梁京白……並不喜歡她……他現在口口聲聲她是他的人,那又如何?依靠的是她身上的那點利用價值和他對她的那點補償來維持的。
她的那點利用價值,會有消失的那一天。
他對她的那點補償,同樣會有完成的那一天。
而曾經的他能殘忍地在保證他的計劃圓滿進行和她被侮辱之間選擇前者,也許即便利用價值和補償還在,又遇到類似的需要取捨的情況,犧牲她,只會歷史重演。
她在他的野心面前,微不足道。
黃清若不是在指摘他。
從他的角度,他完全沒錯。
他何嘗不是在為他自己努力地爭取自由?
他的野心直指,正是他的自由。
他在他的路上遇佛殺佛遇鬼殺鬼。
那麼倘若她處於他的境況,同樣也會為了得到自己的自由不折手段。
——現在她,如果接受了路昂的提案,不正是不折手段?
壓著要從喉嚨間湧出來的心緒,黃清若繼續權衡道:「謝謝六哥之前對我的幫助,六哥之後可以不用再把我當成你的人了,你也就不用再分出精力來幫我了,專心顧好你自己就可以。」
「為了報答六哥之前對我的幫助,我可以承諾六哥,六哥原本想從我這裡得到的東西,我還是會盡我所能幫助六哥。」
梁京白沉淵似的眸子定定地瞧著她,靜默得像尊纖塵不染的佛像。
佛像嗎?不,魔鬼正在他的胸臆間逡巡,從他壓抑在心底的深處破出來的魔鬼,在企圖佔據他的靈魂。
「我說過,我的人,無論如何都是我的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梁京白涼沁沁的手指從她下巴和脖頸的銜接處,沿著她頸側的血管緩緩地下滑。
黃清若下意識地一陣戰慄。
她猜測他應該是像之前那樣,要提醒她胸口的曼珠沙華。
結果並不是,梁京白的手指略過了曼珠沙華,撫到了她的小腹處。
「你不打,我幫你打。」
這一瞬間,梁京白脖頸的青筋隱伏,清薄的雙眸冷寂陰鷙。
寒氣從她的腳底下順著她的背脊骨上竄,幾乎是出於本能的,黃清若往後退了一步,同時抬手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梁京白猛地拽回她。
這麼一拽,因為慣性,黃清若一下子撲進梁京白的胸膛,也就恰恰將她的肚子重新送入梁京白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