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沒有講價,徑直扶鬱璐穎上了車。
“五塊錢?”鬱璐穎擠在小小的帆布車棚裡,身子被迫和肖堯緊緊貼在一起:“多遠啊?”
“三公里吧。”肖堯想了一下說。
“三公里,五塊錢啊?”鬱璐穎如是說。
列位看官有所不知,這東如的黃包車雖然不像民國時期是手拉腳跑的,卻也是純人力腳踩的三輪車,在後座加上帆布篷,完全沒有任何電瓶輔助裝置,賺的就是一個辛苦錢。
鬱璐穎眼見這車伕五六十歲年紀,在前面吭哧吭哧地騎,自己兩個小年輕揣著手坐在後頭當大爺,五塊錢,頓覺於心不忍。
上一座大橋的時候,那車伕騎不動,便跳下車來,一手拉著龍頭,一手用繩子拉著後座,用力往上拽。
“穎穎你看,這邊呢,就是東如的人民公園……”
“師傅,停一下!”還沒等肖堯反應過來,鬱璐穎已經一躍下了車,跑到黃包車的後面,伸出雙臂幫忙推了起來。
那車伕迴轉過頭,說了幾句什麼,鬱璐穎聽不懂,想來是一些客氣話。肖堯此時在帆布篷裡也坐不住了,只好也下車了來。車雖然空了,車伕卻也沒有上車去騎,而是繼續扶著龍頭推。肖堯兩人一直走到車伕推車上了橋頂,他們才重新回到車裡。
“以後我們不要坐這種黃包車了,”鬱璐穎跟肖堯說:“我看著作孽。”
“我的大小姐哎,心善見不得窮人吃苦受累是吧?”肖堯苦笑道:“你知道聽到這話最生氣的人是誰嗎?”
“是誰啊。”
“就是他。”肖堯指了指前面正在用力蹬車的車伕:“因為你的憐憫心腸,讓人家失業餓肚子,你說你這是憐憫人還是害人啊?”
“歪理。”鬱璐穎嘴硬道。
“咱們這也走了一路了,這一路上你看到了什麼?”肖堯問鬱璐穎。
“看到什麼?”鬱璐穎看到的是一片灰濛濛的破敗景象,完美符合她對於80年代的想象——但是,她不好意思說出來。
畢竟,這是肖堯的“家鄉”。
“你看到幾輛計程車?幾輛公交車?”肖堯提示道。
“呃……到目前為止,沒看到。”
“這個地方,壓根就沒有什麼計程車和公交車的系統,方圓三公里,巴掌大的地兒,你要出門,要麼腳踏車摩托車,要麼走路,要麼就只能靠這些黃包車。”肖堯對鬱璐穎解釋道。
“三……三公里,”鬱璐穎有些不可想象:“方圓,三公里,那不是走到哪都能碰到熟人?”
“誰說不是呢?小地方就是這個樣子的,”肖堯笑道:“熟人社會,人情社會,走到哪兒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出門買把蔥都能碰到好幾個熟人——穎穎你看,這裡這條路往左,就會到縣中,也就是我讀的初中,前面右拐到供銷大廈,旁邊就是我的小學——”
“兔紙,”鬱璐穎拿起相機,到處拍拍拍:“等有時間了,你帶我去你的初中和小學看看。”
“你不說我也會帶你去的,別想跑。”肖堯笑道。
這本來就在他的計劃行程之內,沒想到鬱璐穎會主動提出,這讓他覺得非常高興。
“肖堯你知道嗎,”鬱璐穎說:“我雖然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但是到處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說不上來,就是很恍惚地覺得——”
“既視感?”肖堯一怔:“就好像前世裡來過一樣?”
“哪有什麼前世啦。”
“這叫既視感,也叫海馬效應,”肖堯又說了一遍:“很多人都會有類似的經歷和感覺……你說,會不會我們所以為這個現實世界,其實也是影子呢?”
鬱璐穎沒有回應小哲學家的思考:“你們這怎麼……都沒什麼年輕人啊?”
“你終於發現了?”肖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