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的從鏡子裡出來了,對吧?”肖堯問了一句自己都覺得有點傻的話。
他檢視著自己的身體——此時此刻,肖堯才發現,沒有受傷的軀體,真是美好!
這是在平常的生活中很難得到的感悟。
負傷的右手和右臂又充滿了活力,頭上的傷,肚子裡的內傷,以及在殿堂內受到的所有損傷,全都無影無蹤了。
真真正正叫作一個“滿血復活”。
鬱璐穎上身著一件束腰的女式白襯衫,斜肩挎著棕色的書包,下身穿水藍色的緊身牛仔褲,高腰的設計把她的大長腿顯露地一覽無遺,平日裡披散的長髮被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腳上還是萬年不變的雪白運動鞋和素白棉襪——這是週六早上在學校門口見到她時候的裝束。
說來也巧,沈婕同樣把頭髮綁成了高馬尾,斜戴一頂鴨舌帽,著黑色的露臍裝和卡其色的鬆垮闊腿褲,長長的褲腿覆蓋在鞋底足有10cm的白色老爹鞋上,只露出一個鞋尖。
肖堯很高興沈婕的限量版鞋又回來了。
少女們的身上也同樣看不出任何傷勢,衣物乾淨整潔無破損。
如果不是沈婕和鬱璐穎一人架著一邊的,昏迷中的周琦,肖堯甚至要開始懷疑,鏡中所經歷的一切,是不是一場夢境。
“廢話,鏡子都被我敲碎了,當然是真的出來了。”熊吉接話道:“另外我得先趕緊回家了,我出來就是打瓶醬油的,這都幾點了,回去我要被罵死了。”
“哎,那今天咱們的事,你可千萬不要到處去說啊。”肖堯不放心地叮嚀道。
熊吉一邊走,一邊舉起一個OK的手勢,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我叫了車送周琦去醫院,你和肖堯去找鬱神父吧,把我們遇到的事情告訴他。”沈婕放下自己的手機。
鬱璐穎點了點頭。
這條路偏僻不好找,沈婕和鬱璐穎攙著周琦往大路上走,肖堯卻三步並做兩步上前,從鬱璐穎手裡接過了周琦的胳膊:“鬱璐穎,你先去堂裡找你舅舅,我送沈婕和周琦上車就過來。”
鬱璐穎狐疑地看了看肖堯,點頭道:“好,你們多當心點。”
肖堯陪著沈婕把周琦駕到了大馬路上,在一處顯眼的路牌下等約好的車。
少年與少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知道為什麼,肖堯總覺得,自從離開鏡中世界以後,沈婕對他的態度就變了許多。
該怎麼形容呢?客氣,友善,疏遠,禮貌,冷淡,公事公辦……?
就好像,夢醒了一般?
“肚子有點餓啊……”肖堯沒話找話說:“你餓不餓?”
“先吃點巧克力?”沈婕從褲兜裡摸出一條“歌帝梵”的黑巧克力,塞進肖堯的兜裡:“我還好。”
“這好像是被我們一起喝掉的那條……”肖堯說。
“嗯,是的。”
一輛急救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他們三人身邊。
肖堯一邊幫著沈婕把周琦交接給車上的醫護人員,一邊裝作不經意的口氣問道:“說起這巧克力……咱們先前在……去親子教育中心的路上說的話,都還算數吧?”
沈婕一邊把周琦的頭擺正,一邊口氣淡淡地問道:“什麼話?”
“就是……我們一起喝這條巧克力的時候說的……”肖堯的心向下一沉:“就是什麼……米國社群大學啦,MBA啦……女……女婿接班人啦,打拼成國王啦,什麼什麼鬼的。”
“等我一下,我跟車走。”沈婕跟司機說了一聲,接著轉頭對肖堯說:“我會找機會跟爸爸說的。”
“就是說,都還算數?”肖堯幫著醫護人員一起把周琦的擔架輕輕放下。
“嗯。”沈婕點頭,比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走了啊,電話裡再說。”
肖堯想要抱她一下,少女卻一躬身鑽進車裡,醫護人員“砰”一聲推上了兩扇門。
周琦生死未卜,送她就醫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肖堯自然不好在這個時候夾雜不清,只好敲了敲玻璃:“路上當心啊,有什麼事情及時給我打電話啊!”
沈婕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救護車便啟動了。
肖堯站在原地不動,一直目送著那拉著警笛的救護車消失在夜幕下。
他希望沈婕能回頭再看他一眼,揮揮手也好,可是少女卻完全沒有回頭。
肖堯悶悶不樂地往教堂方向走,一路上心裡都有點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