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是他自己,也能感覺到體溫正在飛速地流逝。
他感到很冷,手腳不自主地抖動,意識也很難說有多清醒。
“我也……對不起……”沈婕終於又開口了。
“哈?”肖堯說。
“前段……時間,那樣對……你,”沈婕說:“非要別人講出來麼?”
“沒事,沒所謂,反正,”肖堯其實很有所謂,卻故作灑脫道:“反正你早晚都是我老婆,我急什麼?”
少女把頭倚在肖堯的胸膛上,虛弱地笑了一下:“都要一起死在這裡了,還油腔滑調的。”
“要是能和你死在一起,也許也蠻好的。”肖堯脫口而出,自己也不知道這話幾分真,幾分假。
“我就是不喜歡你這種人。”沈婕幽幽地說。
“什麼?”肖堯一怔。
“沒什麼。”沈婕閉上了眼睛。
“我們不會死的,”肖堯給她打氣:“我們會從這裡出去,活到三十多,生……看著沈天韻一天天,從小嬰兒長成大姑娘,然後……”
“天韻,沈天韻……”沈婕嘴裡咀嚼著這個名字,好像其中有什麼魔力:“如果我們死在這裡,歷史就被改變了,就不會再有沈天韻了對吧?”
“什——”
“……你說得對,我們不會死的。”沈婕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一些。
“嗯……?”
“這裡是……理型的世界,也就是精神的世界,對吧?”沈婕的眼睛變得炯炯有神:“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要被別人的認知和意志所主宰?”
“說得對啊!”肖堯叫道。
“我們會活下去,沈家的女兒不會死在這種地方。”沈婕宣佈道:“我們會離開這裡,把你的同學都救出去,然後,然後……”
肖堯還沒聽完她說“然後”什麼,懷中的少女就一把掙脫了出去。
他聽到腳鏈碎裂的聲響,接著就看到沈婕往水牢的門口走去。
“小心點啊……”肖堯試了試自己的腳鐐,卻還是紋絲不動。
“Ay,Ay,Thou art we, we art thou.”另一個聲音憑空在空中響起,那顯然不是沈婕的聲音。
肖堯覺得她說的英文頗有古代英格蘭貴族的腔調,接著聲音的主人便顯露了她的真身:一個半透明的虛影,身上披著一身血紅的長袍,頭戴佈滿十二色寶石並鑲嵌著黃金十字架的王冠,手中穿過的一朵外紅裡白的繽紛玫瑰緊緊地貼在頦下。
“這是……”肖堯喃喃地說。
沈婕抬起頭,看到那個虛影身上有一層光,照亮了這個昏暗的水牢。
她的手心出現了一枚小小的徽章,憑空懸浮在手心。徽章的正面是一幅肖像,那肖像正與這半透明的虛影別無二致,下面標註著“Mary Tudor”的字樣。
“瑪麗……什麼?”沈婕握住了這枚徽章,把她翻轉了過來。徽章的背面,是一個白色大理石所雕刻的,國際象棋中“後”的棋子,棋子上的女王雕塑活靈活現,宛若真人,帶有濃厚的文藝復興色彩。
“我的血統與驕傲全都融於王冠。”沈婕說。
“你說什麼?”肖堯大聲喊著說。
之所以需要大聲喊著說,是因為整個水牢都在搖晃,發出隆隆的聲響。
那身穿血紅長袍的虛影一邊說著肖堯聽不懂的古英語,一邊點燃了火焰,使水牢的木門燃燒起來,但肖堯卻沒有感覺到燒灼,只有一陣溫暖。
接著,他的腳鐐開始鬆動,木門也轟然倒了下去。
虛影和火焰都消失了,他看到沈婕自顧自地往“岸上”爬,裝滿水的闊腿褲像瀑布一樣流著水。那些水流入她的老爹鞋中,又溢了出來,墜向水面。方熄的火光下,溼透的白色鞋襪反射出熠熠的亮光。
“也等等我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