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薇愛”酒店建在舟莊古鎮的邊緣,顯然是近些年的事物。
當初可能是為了“可以俯瞰整個舟莊”的噱頭,其高度在這個地區的建築中顯得有些突兀。
高高的大理石臺階,兩側對稱的迎賓車道和高聳的正門,都表明了它剋制嚴謹的過往。
可是現在,那些閃爍著彩霓虹燈的花裡胡哨外裝,和躍動著的“薇愛精品時尚酒店”八個大字,都彷彿在向世界宣佈,這裡現在是放飛自我的地方。
這個房間從一進門,把房卡插進插鞘內取電開始,就給肖堯一種眼花繚亂的感覺。
首先的第一印象是“大”——室內面積是真的很大,目測下來,這樣一個單間就得有四五十平,讓習慣了寸土寸金的肖堯有點不知所措。
室內的陳設佈置在有點曖昧的氛圍燈光的配合下,呈現出令人感到放鬆的香檳色,一張心型大床的東面直接就是一個正圓形的,足以容納兩人使用的浴缸,“浴室”和“臥室”之間只用了一階下沉臺階作為功能分割,二者之間莫說是門窗,就連常見的磨砂玻璃或是象徵性的薄紗賬幔也是沒有。
肖堯和沈婕見狀,下意識地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然後不約而同地、不自在地移開了彼此對視的目光——此時,兩個人的臉都有一些淡淡的紅色。
床的另一側躺著一串巨大的香蕉,十分惹眼,近看才發現,那是一個搖搖椅,選擇香蕉的造型毫無疑問是為了配合房間的色調罷——你別說,貌似還挺好玩的?
肖堯有些侷促,手腳沒地方放,決定先在床角坐下,屁股坐下去卻沒有找到支撐,整個人直接倒了進去,癱在裡面。
這張大床直接陷進去了一半——這並非誇張的修辭手法,而是真的從物理意義上陷進去整整一半,接著,一陣冰涼的感覺便傳過了少年的全身。
“臥槽,怎麼這麼軟?”
“這就是水床呀,裡面都是注入的水,效果就是又軟又清涼。”
“啊,大海啊,你全是水。”肖堯說。
隨著他的廢話同時響起的,是“篤”“篤”兩聲皮鞋落在地上的聲音,接著,香軟的黑衣少女便撲到了這張水床上,趴在了肖堯的身邊。
緊接著,又自己翻了個面兒,和肖堯一起看著天花板上正對著床的圓形大鏡子發呆。
其它的陳設無論如何花哨,也還在理解範圍之內,但是這面鏡子,enmm……
怎麼說呢?這地方雖然看起來挺不賴,但是總會讓肖堯想到在姚老師的殿堂裡,自己所陷入的那個“情趣酒店”房間。在那裡,自己和另一個“自己”對話,砸碎了鏡子並得到了“堂吉訶德”的徽章;後來,沈婕第一次進入學校裡的鏡子以後,二人也是陷入了類似的幻境之中,一路辨別真假鏡子一路砸,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肖堯總會想起當時那些房間裡,每個房間的中央都是這麼一張大床,床上的人影幢幢,行那苟且之事……他還記得,當時的沈婕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讓自己看那些人影,當時的自己怎麼也不會想到,僅在不久之後,他便會真的和沈婕一起躺在這樣的地方。
這讓他有些懷疑自己身處的到底是在現實還是鏡中,而這詭異的鏡面天花板,則加劇了肖堯心底的不安。
沈婕也是從進門起,就一直抬頭往天花板看。她雖然是第一次來這種酒店,但到底是吃過見過的,屋裡的陳設並沒有更多地吸引她的注意力,但這個天花板上正對著床的大鏡子,她可是真沒見過。
這個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不重要,但是這個鏡子非常不一般。
“老婆,以後我們結婚了,家裡也要買這種水床。”肖堯沒話找話說。
“買唄。”沈婕隨口接道:“不行,還是算了,躺在這東西上暈船,而且冬天冷怎麼辦?”
“沒有加熱系統嗎?”肖堯靈機一動。
“我先把你人給加熱了。”其實是有的,但是這觸及到了沈婕的知識盲區。
“那這個雙人圓浴缸呢,可以買嗎?”肖堯說。
“買,都可以買……”沈婕轉過臉,用自己的鼻尖輕觸著肖堯的鼻尖:“不管狗子要什麼,喵麻麻都給伱買。”
“謝謝喵麻麻。”
“將來我們的房子,會比這間房間更大,”沈婕的嘴唇在肖堯的耳畔摩挲著,吹得他癢癢的:“你想裝修成什麼樣子,就裝修成什麼樣子——你不是喜歡看黃江嗎?我在外灘有一套……”
肖堯聽著這些美好的承諾和未來藍景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把身邊的少女攬進懷裡,可是,一想到上午剛下的“減少身體接觸”的決心,便改由眼神來傳遞愛意。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和身邊的少女每個夜晚都在一起度過,在外面住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按理來說,自己應該已經習以為常了才對。
不過,無論人再怎麼安貧樂道,在家吃泡麵和出去東方之珠旋轉餐廳吃大餐到底還是不一樣——在這家酒店,肖堯就是會覺得非常緊張,而且他能感覺到,身邊的少女比自己更加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