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瓦楞上的雪漸漸化了,現下正是滴寒露的時候。
洛瀟瀟伸手將簷楹上面的符紙摘下來,微微泛白卷邊的紅條紙冷寂的在階下垂著。
“...奇怪,這是符紙?”
以前去寺廟的時候見過這種東西,也只有寺廟裡才有了。可是二伯把它貼客棧裡做什麼?
洛瀟瀟剛欲去找姐姐,這邊洛清禾就大叫著撲過來——
“啊——拿開拿開!我不喝!”
她被洛清禾乍然間的撲過來的後衝力撞得踉蹌了好幾步,穩下身形,抬目望去,二伯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水向他們緩步走來。
她覷一眼身後的洛清禾,又看看面前不容置疑的二伯。
“阿姐,喝什麼啊?”
“瀟瀟,別理她!”洛雲生板起臉,從鼻腔裡哼出幾個字,“來,我的小侄女喝。”
她連忙從二伯手中接過水。
不對,定睛一看,似乎是一碗薑茶?
她看了眼仍舊躲在身後的洛清禾,無奈笑著對二伯道謝:“謝謝二伯!”
她知道洛清禾最深惡痛絕之一的便是薑茶,那年她發燒,也是死活不肯喝一口。洛父忙於工作,醫生開完藥之後也走了,洛家只剩她心急如焚,卻也沒任何辦法。
最後她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點點把薑茶灌進她嘴裡的。
洛瀟瀟接過碗,一鼓作氣大口喝完了。
真難喝啊。她忍住一股惡寒,對身後的洛清禾使出激將法:“我英勇無雙的阿姐,竟然連薑茶都不敢喝。”
“少來這套!沒用!”
“真是的,像個小孩似的,喝個薑茶還要勸你。”洛瀟瀟對二伯眨眨眼睛,假意把碗歸還,“不害臊。”
“咱們馬上就該走了,不喝就不喝!”
洛清禾從她身後探出半個頭來,面上如同苦瓜皺成一團,磨磨蹭蹭地接過薑茶,不情不願地一飲而盡。
灌下煮的釅釅地薑茶,隨著辣燙喉嚨的湯水,她的臉上也燻上一層煙霞。
胃裡暖洋洋的。
洛清禾一時失語,難喝不假,喝下去後渾身湧出的暖意也不假。
一旁在廊廡下坐著的洛雲生,用柺杖點點地:“好了,我已經跟陳伯等舊友打過招呼了,你們啊,該走了。”
洛清禾聞言,看著二伯佝僂的脊背,略微紅了眼眶。
離別總是傷感的,但每次分離都意味著另一次相聚。
縱然有萬般不捨,她還是得自己面對屬於自己的征途。
“二伯,多保重。”洛清禾悶聲說道,“等我下次來看你。”
洛雲生故意別過身去,看屋簷下的冰錐,看庭中的石桌,看院中的矮松,就是不看她:“嗯,走吧。”
他也有諸多不捨。多年未見的侄女只與他短短相聚幾天,便又要離他而去了。這明月客棧啊,顯得更冷清了。
他緩緩移過視線,看向簷楹上的符紙...不對,他面色一變,有人把符紙撕下來了。
積年的符紙被撕下後,在窗稜上彌留的紙印卻沒有消失。
他緩聲問道:“禾禾,瀟瀟,你們誰看見楹上的符紙了嗎?”
洛清禾一臉茫然地對上二伯的視線,那是什麼東西?
他心下有數,再看向洛瀟瀟時帶了幾分責備之意:“瀟瀟,二伯貼的東西,你不要亂動。”
洛瀟瀟納罕道:“二伯,我看那紙又髒又舊,而且好像搖搖欲墜,風一吹感覺就能吹跑。忍不住就摘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