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正統的國粹京劇相比,小調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是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
“紅姐您說的話小樓聽不懂,我想您是有所誤會了。”
程小樓對玉里紅的惡語相向絲毫都不在意,臉上始終帶著乾淨明媚的淺笑。
“剛好,我前段時間閒著沒事也譜了一曲小調唱著玩,還請諸位多多指教。”
程小樓腰桿瞬間挺的筆直,眼神一下子變的專注,輕輕撥動琴絃,彈出一串輕柔的泛音後字正腔圓的說道:“蘇州評彈《楓林夜泊》。”
進入狀態後的程小樓也不管眾人作何表情,左手在絲絃上或按或斷,右手時輕時重,時快時緩的撥弄琴絃。
程小樓出身梨園世家,從他爺爺的爺爺那一代開始就從事梨園行當,家學十分淵源。
就如梅蘭芳大師一樣,他也有一個極為擅長司鼓操琴的樂師叔叔,從小聰明伶俐頗為好學的他自幼也在老爺子的棍棒逼迫下,趁閒暇之餘學習二胡和琵琶。
用程小樓爺爺的話說,只有熟悉京劇的每一個環節,才有可能將京劇表演做到極致。
後來有一段時間迫於生計,他還在上海客串唱過評彈,戲班裡當過操琴的樂師呢。
婉轉、清脆、明亮,富有顆粒感的曲子從程小樓指尖緩緩流出,頓時聽的很多人都呆了一呆。
“還以為他只是虛張聲勢呢,沒想到彈的還真不賴。”
有人看著坐在椅子上自有一番風骨的程小樓,忍不住輕聲在嘴裡嘀咕道。
“月落……烏啼……霜滿天。”
程小樓手中琵琶一頓一波,低婉軟糯,帶有蘇州水鄉特有溫柔的聲音如潺潺溪水般緩緩流出。
短短七字詩句,被他分三句唱完。伴著“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脆與顆粒感,啪嗒啪嗒的全落在了眾人心間。
“好溫柔的小調,好舒服的唱詞。月落烏啼霜滿天,好優美的意境……”
一襲淺白紗裙的俏三姐倚在後院門口的青磚牆上,定定的望著全神貫注撥動琴絃的少年,一時間竟看痴了。
沉浸在吳儂軟語的程小樓並不知道,他一開口便抓住了身後人兒的心。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鐘聲……到客船”
這首由唐代詩人張繼寫的《楓橋夜泊》改編成蘇州評彈後,越發唱出了詩中描繪的強烈畫面感,和淡淡的哀愁。
用蘇州方言的低婉女聲唱完後,程小樓覺得不過癮,又用充滿磁性,京韻十足的男聲唱了一遍。
兩遍唱完,整個院子裡一片寂靜,這情形就跟他前兩天在榮春堂的戲臺上唱完《鎖麟囊》時簡直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