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的吐字非常清楚,京韻十足,聲音隨著唱詞如山間清泉般緩緩流出,時而平緩輕柔,時而奔流直下,時而像撕絲裂錦,時而又像藕斷絲連。
這種新奇而又獨特的唱法,就連臺下坐在第一排的幾位梨園前輩都是第一次聽到。
場中所有人記得程小樓原本正常說話時的聲音,渾厚而充滿磁性,雖不是最純粹的男中音,那也已經跟男中音差不多了。
可他一開口唱戲,聲音完全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極端。
臺後坐在鏡子前正在卸妝的薛一山,在他開口唱出第一個字就下意識停了手上的動作,屏住呼吸凝神靜聽。
回戲臺子上客套了幾句,大大方方邀請了程小樓登臺表演,重新回到後臺再次點了一鍋子煙的吳滿屯,也同樣拿著菸斗一動不動的瞪大眼睛豎著耳朵仔細聽著。
當程小樓第一句唱完,薛一山和吳滿屯同時像中了邪一樣蹭的一下站起來,幾步衝到簾子後面,連臺下還坐著上千觀眾和幾位在綿山城有一定分量的梨園前輩前輩都顧不得了,一下子撩開簾子,兩人都一臉震驚的死死盯著戲臺上婉轉而動的程小樓。
不僅如此,正在後臺休息和卸妝換衣服的其他人,也爭先恐後的湧到薛一山和吳滿屯身後,眼睛瞪的一個比一個大。
戲臺上的程小樓也看到了簾子後突破冒出來的那十幾顆帶著同樣表情的腦袋,不過他絲毫沒有在意,跟著伴奏繼續唱道:“不是我無故尋煩惱,如意珠兒手未操,啊~~~手未操。”
“操”字音落,站在戲臺上的程小樓看到很多人都下意識伸出雙手,嘴巴猛的張開,眼看著就要拍手叫好。
然後,這一聲“好”卻沒有一個人喊出來,所有人都極為默契的硬生生忍住,沒發出半分聲響。
見到這一幕,程小樓淺淺一笑,輕輕向臺下的戲迷福了一禮,以示感謝。
蓮步婉轉,搔首環顧左右,甩袖轉身,往後走了幾步後,他輕輕坐了下去。
程小樓這一屁股坐下去,無論是簾後的吳滿屯還是薛一山,亦或是臺下的梨園中人還是戲迷觀眾,齊齊下意識朝他屁股下面看去。
所有人都記得清清楚楚,整個戲臺上別說椅子了,就連一根毛都看不見。
當他們看到程小樓屁股下面空空如也時,很多人下意識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可揉完之後再看,他屁股下面還是什麼都沒有。
這下子包括薛一山在內的所有人都再次震驚了。
扎馬步虛空而坐他能坐到,但是坐的像程小樓這般自然,好像屁股底下真有把椅子一樣,薛一山自問還做不到。
“他真的是吳滿屯調教出來的弟子?這扮相,這唱功,這功夫……”
薛一山猛然轉頭朝吳滿屯看去,後者也是一臉震驚的苦笑著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很懵逼。
程小樓前世出身梨園世家,六歲學戲,天賦出眾,苦練了二三十年,生旦雙絕可不是說說而已。
將眾人的震驚收入眼底,他眉眼盈盈的跟著伴奏繼續唱道:“仔細觀瞧,自己選挑,鎖麟囊上彩雲飄。是何人將囊來買到,速喚薛良再去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