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殘陽如血，由白霧組成的雲海與天空一起都被映照成火燒雲的模樣，一時間模糊了海洋與天空界限。
微風輕撫，陳仞正在一條雙桅帆船上收拾出戰利品。一箱箱補給都可以把甲板堆滿，其中最引他矚目的，無疑是從船長室翻出的那個足有半人高，表面鎏金的碩大寶箱。
“每次開這種箱子，都有一種奇怪的期待感啊。”語氣裡帶著少有的興奮，未知的寶物才是最給人驚喜的。
“咔”刀鋒劃過寶箱蓋的縫隙，削鐵級別的橫刀猶如熱刀切黃油般毫不費力就把裡面的鎖釦劃開。
他看向寶箱的目光帶著些許期待，把手緩緩伸向蓋子，執拗一聲，蓋子應聲而開。
最先映入眼簾的無疑是那半箱不規則且細碎的銀疙瘩，在銀子上則擺放著一本黑皮書和兩個做工精美的木匣。
他輕輕搖頭顯然對這半箱銀子不滿意，注意力很快轉移到那兩個匣子上。木匣被一層棕紅的染料包裹，一輪碩大明月被雕刻其上，精美而細緻，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雲盜船上？”心中帶著疑惑，他的手緩慢拉開其中一個匣子。一抹白光躍然而出，只見木匣中一塊巴掌大小的玉佩赫然出現。
此玉通體潔白，上有月下桂樹雕刻。入手溫潤，是一塊不可多得寶貝。
“正好送師姐。”陳仞面露喜色，很快就將目標轉移到下一個木匣。是一張泛黃的皮質卷軸，解開上面繫著的繩子，一副樣式古老海圖出現在眼前。
看著海圖上稀奇古怪的文字，沒忍住撓了撓頭，海圖他還是懂一點的，畢竟得在海上航行。可這文字也不知道那個地區的俚語，和蟲子爬一樣。
海圖被他收好，至於那本黑皮書一看就是航海日記，也收起來慢慢看。
“好了沒，要回家了。”伊依清脆的聲音從海面傳來。
“來了”陳仞應了一聲，抱起寶箱和三五箱補給，一躍而下穩穩的落在甲板上。
“我來開船，師姐你休息，你都一天沒睡了。”不等師姐開口，他主動攬下開船的活計。
伊依沒在說什麼，抱著箱子會船艙歇息去了。
看著師姐回去，他興奮地搓搓手，這艘聯盟生產的小型冒險船，他可是眼饞好久了。平時都在師傅那裡，要不是這次考驗恐怕還開不出來。
看這流線型的船身，去除掉臃腫的桅杆和帆布後，盡顯短小精悍，配合六型噴水貝時速可以達到60海里。
確認好方向後他掛好檔位，冒險者號向著東面加速駛去。
夜晚，玉兔銀蟾，皓月千里。
冒險者號靜靜停靠在雲海上，在它身旁一艘碩大的三桅貨輪陣隨著潮汐擺動。
桅杆已經被全部折斷，殘存的帆布就像鬼手在空中隨風飄動，船舷處補滿刀痕槍孔，還有一處足有人頭大的缺口。甲板已然被鮮血染紅，殘缺的肢體七橫八豎散落在船身各處。一陣海風吹過，破損的船體發出一陣嗚咽，猶如鬼域。
“咚”船艙內重物落地發出悶響，激起一陣回聲，驚飛了不少停在桅杆上的海鳥。
陳仞和師姐一前一後檢查著船艙，濃郁的腥氣充斥在每一個角落，濺射而出的鮮血，隨處可見，腳下甲板也已經變得滑膩，行走間更是會帶起一條條血線。
一直走到盡頭他才皺眉低聲說道：“沒有發現倖存者，從地上的血液判斷這裡慘劇發生了一天左右，沒有發現任何財物，貨輪也沒有貨物。”
“嗯，看樣子應該是雲盜，貨輪上的標誌我認得是雷恩商會的船隻。”伊依給出了判斷，把他遺漏的細節也一併補充。
“咚”他重錘了下船艙，狠狠地說道：“這些雲盜真敢啊，這裡離我們【分雲島】可不遠，他們太猖狂了，就不怕被師傅一刀砍了嗎？”
“這裡還沒到【分雲島】近海，阿爹是不會出手。”伊依搖頭解釋道。
“至於猖狂，那個雲盜不猖狂，自從三百年前挖出那塊石碑開始，雲海上就沒有消停過。”
“小傢伙，這些都是你獨自出海要面對的，他們就是餓狼會在你弱小的時候撕咬你，只有實力才讓他們感到畏懼。”
陳仞聽著她對雲盜的描述，忍不住脫口而出：“那雲盜裡就沒有值得結交人嗎？”
“也許有吧，可又何苦在垃圾堆裡翻金子呢？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在雲盜面前展露軟弱，否則他們就狠狠咬你一口”伊依語調溫柔的回答，對他的反駁沒有在意。
這九年來兩人一起生活，她能感覺出這個小傢伙的思維跟他們有些不同，大概就是會對生命有更多珍惜。可一旦對他產生威脅，又會毫不猶豫將其摧毀，這大概就是他掛在嘴邊的殺伐果斷吧。
“這種慘劇時刻都在雲海上演，我們無力改變這些，變強吧，至少不要讓自己成為屍體的一員。”說罷。伊依轉身走出船艙，看著甲板上的殘肢愣愣出神。
這是她能教給陳仞最後的東西了，這個小傢伙雖然近幾年一直和自己一起討伐雲盜，可這樣的慘劇還是第一次遇見。既然決定了要出海，那她能做的就是把雲海上最殘酷的現實摔在小傢伙面前。畢竟在她這裡，小傢伙可以無條件說出那句“我不去了”。
陳仞轉身目送伊依走出船艙後，他目光掃視著昏暗船艙裡的斑斑血跡。師姐的意思他自然明白，爭奪是雲海上唯一的主旋律，而云盜就是最不擇手段的那一個。
“這和我憧憬的冒險就像是兩條渭涇分明河流，如今師姐把兩條河流交匯在一起，只是希望我可以走的更遠，更輕鬆罷了。”注視那個站在月光下的身影，他喃喃自語道。
“咚…咚”幽暗的船艙裡有腳步聲傳來，他跨過被汙血染紅的甲板，經過滿是血點牆壁，來到月光下。眼中的神色不在有變化，只剩下堅定。
“伊依，我的選擇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