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自飛向前聽說,六十年前,喜鵲門的天月真人帶著兩位師弟,隨仙子登島,沒想到竟淪落到了這般境地。
與其如此,還不如死呢!
千影夫人道:“天月皇帝正在上早朝呢!”
果然,只見天月真人坐直了身體,雖然臉上糊滿了糞便,但眼中卻閃爍出王者的威儀,指著下面那些蛆蟲道:“有事奏來,無事退朝!”
片刻後,天月真人沉吟道:“關於各地賦稅之事,朕嘗思之,夜不能寐,從即日起,減去二成賦稅,讓天下人皆知朕親民愛民,共享天澤……”
片刻後又道:“宮中選秀之事,不得延誤,皇儲不能空虛,此事關乎朕之社稷江山,關乎天下黎民福祉……”
片刻後又道:“立太子之事,再也休提,朕雖年邁,但身體康健得很,再活個二三百年不在話下……”
任自飛看得心痛不已,喃喃地道:“千影夫人,你殺了他吧,何苦這般折磨他?”
千影夫人哼了一聲,道:“你沒聽到他說,還能活個二三百年嗎?他不立太子,就是怕太子謀逆篡位,我豈能奪人之美。”
任自飛眼中含淚,伸手到背上,緩緩抽出鐵劍,道:“那容我殺了他吧!”
千影夫人呵呵笑道:“你可是他的徒子徒孫,難道你們正道就是些以上犯下,欺師滅祖之輩嗎?”
任自飛長嘆一聲,終於沒忍下手,將鐵劍插回劍鞘,心想,若是那些急切想成仙的正道中人知道此事,不知做何感想?
可惜這一切,隨著自己的死去,將會成為一個永遠的迷。
那些不知真相的世間的人,仍對通天島趨之若鶩。
千影夫人道:“真沒想到,你竟拒絕了一切誘惑,當今天下,唯你一人。”
頓了頓,又道:“不過你我之仇,不共戴天,你必須死,但是憐你是個真男子,我給你一次和我決鬥的機會,若你贏了,我死於你劍下也無話可說;若你輸了,則莫怪我無情。”
任自飛哼了一聲,道:“悉聽尊便!”
千影夫人道:“請!”
身形飄動,向著出口的方向飛去,任自飛急忙驅動身形跟上。
兩人飛出山洞,飛到一處空曠處落地,千影夫人擺了個架式,道:“你出手吧!”
任自飛徐徐抽出背上的鐵劍,道:“你不是要報仇嗎?還是你先請吧!”
千影夫人呵呵一笑,身形已動,一團白影,夾雜著一條紅綾,向任自飛裹挾而來。
任自飛不敢怠慢,閃身上前,和千影夫人鬥在一處。
千影夫人的丈二紅綾,看似柔軟,實則堅韌無比,且靈巧如蛇,變化多端,時而幻化成枝枝植物從土裡鑽出,時而幻化成片片飛虹在空中亂舞,時而如驚雷,時而如閃電,令任自飛應接不暇。
任自飛知道,今日之戰,決定生死,不敢掉以輕心,早已施出了全力。
他想仗著鐵劍霸道,斬斷千影夫人的紅綾,然而無用,不僅如此,他的劍勢反被千影夫人輕鬆地化解掉,他只見眼前五顏六色飄動,甚至看不清千影夫人在哪裡。
鬥得多時,任自飛漸感力不從心,心道,須用自己的飛行術與她周旋。
計議已定,飄身到空中,繞空盤旋,千影夫人的飛行術自也不弱,緊跟其後,舞動紅綾,將任自飛緊裹在其中。
任自飛想故技重施,突出紅綾的包圍,然而這回卻沒那麼簡單,千影夫人早防著這一招,紅綾化作千萬道,密密匝匝地將他纏繞起來。
任自飛只覺周身全是一片紅,看不到天,看不到地,卻感到極其舒適溫暖。
那些紅綾形成一個閉合的空間,像蠶的繭,而且散發著一股奇異的香味,這香味讓任自飛的內心瞬間破防,一陣激流湧動,不禁潸然淚下。
他的記憶瞬間回到了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他還是個腹中的胎兒,對,便是這般,在母親溫暖的子宮中悠然自在,貪婪地吸食著母親的營養,心中幸福無比。
他放棄了抵抗,任由那紅綾將他越裹越緊,幾欲無法呼吸,但他卻十分享受這種感覺。
終於,他看到一道亮光,那紅綾做的繭破了一個口,他迫不及待地順著那道口飛了出去。
一如十七年前,他從孃胎裡迫不及待地呱呱墜地,想見到懷胎十月的母親。
任自飛摔落到地上,然而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內心裡充溢著感激、激動、思念之情,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