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哪兒有銀子打點啊,知縣雖然是個肥差,但老爺得罪了人,生怕被彈劾,一文錢都不敢貪,她們窮得叮噹響呢……紅霜猶豫著,給胡櫻另出了個主意:“小姐,如果她真是沈依依,何必這樣麻煩,她是跟吳德私奔出來的,直接通知沈家,綁了她去沉塘,豈不乾脆了斷?”
“我就是不讓她乾脆了斷!”胡櫻說著,瞪了紅霜一眼,“讓她沉塘,一了百了,太便宜她了!我就是要看看,昔日驃騎大將軍府蔡公子的未婚妻,而今是如何給一個小小舉人做妾,低三下四的,卑賤如泥的!”
她說著說著,竟呵呵地笑了起來:“如果她就這樣沉塘死了,我以後去羞辱誰呢?”
小姐,咱心思歹毒點沒事兒,能不要這樣扭曲麼……紅霜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多言,捏著一塊小碎銀,按照她的吩咐打點去了。
這麼點銀子,實在是不夠看的,丟水裡都聽不見響兒,所幸胡櫻的父親是富陽縣知縣,驛館上下多少賣點面子,紅霜在費過一通口舌後,終於順利完成了胡櫻的指令。
為了保密配方,沈依依婉拒了驛館的幫廚,獨自在廚房忙碌了半天,蒸好了灌漿饅頭,並配好了香醋和薑絲。
這時有名小吏來傳話:“林小姐,大人讓你把灌漿饅頭送上去。”
“現在?”沈依依一愣。
若是灌漿饅頭對了知院大人的口味,他一時高興想見廚子,倒也正常,可現在饅頭還沒嘗呢,為什麼讓她送上去?
小吏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現在就去,趕緊地,別讓大人們久等。”
上頭有命令,沈依依就是再疑惑,也不敢不聽,只得將蒸籠裝進食盤,端著隨小吏去。
等她一腳踏進驛館廳中,還沒看清幾位大人的模樣,先一眼瞧見了胡櫻。胡櫻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坐在角落裡,在她旁邊,有一名身著官服的官員,相貌與她有七八分的相似,應該是她的父親,富陽縣縣令胡恆秀。
事出反常必有妖,驛館多得是伺候的人,怎會讓她一個臨時廚工來上菜?只怕是胡小姐早就看到了她,從中做了手腳——她雖然戴著蓋頭,但胡小姐是捱過她一巴掌的,對她的印象必然很深刻……
沈依依暗自忖著,心裡便存了小心,輕手輕腳地把食盤放下,轉身就走。
就在這時候,胡櫻出聲了:“這位林小姐,你有幸為各位大人上灌漿饅頭,怎地還戴著蓋頭?”
上座的幾位官員,本來都在聊自己的,壓根沒注意一個小小的廚工,此時聽見胡櫻的話,方才齊齊抬頭,把目光聚集到了沈依依的身上。
沈依依只好轉回身來,福了一福:“我臉上有傷,怕嚇著了諸位大人,所以特意戴了蓋頭。”
胡恆秀嫌胡櫻多事,看了她一眼。一個送灌漿饅頭的人而已,管她戴不戴蓋頭!本朝女子戴蓋頭成風,又不是什麼稀罕事!
然而胡櫻根本不理會父親的暗示,不依不饒:“在座的大人,都是朝廷官員,國之棟樑,還會被你臉上的傷口嚇著不成?倒是你,百般推諉,不肯摘下蓋頭,乃是對諸位大人的不敬。”
幾位官員的臉上,都顯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來,顯然他們並不在意沈依依摘不摘蓋頭,但他們也沒出聲,畢竟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送灌漿饅頭的人,駁富陽縣知縣家小姐的面子,更何況,她還是晉國府的人。
所謂作壁上觀,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沈依依笑了一下,摘下了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