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樓的第三層,有一處平臺,栽種著鮮花灌木,佈置成了小小花園的模樣,大概是為了方便相親男女有個單獨說話的地方。
適才的咆哮與尖叫,便是傳自此處。
徐旼趕到的時候,胡樞已經到了,但他卻沒有貿然上前,而是盯著前方,滿面躊躇。
徐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低矮的灌木前,有一名男子彎著腰,捂著臉,痛苦哀嚎。
他顯然已是痛極,只顧著低吼慘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沈依依手裡拿著一個奇形怪狀的瓶子,一腳踹了過去:“死蔡禮,你還敢回來?!你有種一輩子不回京嘛!反正你父母妻子都不要了,還回來做什麼?!”
那男子捂著臉,看不見,躲都沒法躲,硬生生地捱了一腳,高聲慘叫起來:“本——”
他剛吐出一個字,沈依依便高舉了那小瓶子,衝著他摁了幾下:“蔡禮你還有臉申辯了?連皇上都說你是個混蛋,你就是欠收拾!”
“啊——別噴了!別噴了!疼!疼!!”那男人痛得蹲下身去,只差在地上打滾了。
怪不得胡樞猶豫不前,徐旼和徐晟也看呆了。
很快,屋內的賓客蜂擁而至,個個表情興奮,跟大街唯恐天下不亂看熱鬧的八卦人士別無二致,完全看不出是平時持重有加的功勳貴族。
“哎,沈大小姐噴的是什麼?”
“看著不起眼,怎麼一噴就像是要殺人似的?”
“不知道,沒見過,難道是皇上賞的?”
“那人是蔡禮?他不是離京了嗎?”
“偷摸著跑回來的吧?沒看沈大小姐罵得正起勁呢?”
“真是蔡禮?雖說個子也挺高,但看著沒他壯啊。”
“或許是離京幾日,餓瘦了?沈大小姐剛跟他和離,豈會認錯?”
八卦功勳們的八卦,給徐旼提了醒兒,她仔仔細細,細細仔仔地把疼成蝦米的男人看了又看,忽地驚出了一身冷汗,上前一把拽住了沈依依高舉瓶子的手,小聲而慌張地喊:“別噴了,那是秦王殿下!”
沈依依的嗓門卻又亮又響:“你少替蔡禮求情,剛才喊我來的人就是蔡禮,這還能弄錯?!”
她一面說著,一面從角落裡拎出一個人來,大聲地問她:“剛才是不是你給我報信,說蔡禮回來了,要見我的?!”
徐旼定睛一看,這不是剛才給沈依依傳信的宮女嗎,她的眼睛不知怎麼了,又紅又腫,不住地流眼淚,睜都睜不開的樣子。
那宮女顯然嚇壞了,渾身似抖糠,一邊不由自主地淌眼淚,一邊結結巴巴地道:“是,是蔡公子回來了,我去報的信……”
“喏,你看,我沒騙你吧,就是蔡禮。”沈依依說著,試圖掙脫徐旼的手,“你別攔著我,看我不噴死他!”
徐旼雖然是個直性子,但不傻,一看宮女的眼睛,就知道這其中有曲折,忙加大了拽沈依依的力道,又喊王思敏等人幫忙。
徐晟聽著地上那男人的哀嚎聲,又彎腰看了看他捂著的臉,踢了胡樞一腳:“差不多得了,別裝傻充愣了。”
胡樞不為所動,倒是朝身後看了一眼,平靜無波地道:“皇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