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傷口,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癒合。
但是,偶爾也會讓人疼痛難忍。
因為,這個傷口其實從未癒合過,癒合的永遠都只是表面。
林姨太太渾身無力,心像是被千萬針齊扎一樣難受,她喘息的厲害,似乎這樣會舒緩內心的疼痛。
“唉……”
林姨太太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積壓了半生的情緒,終於隨著這口氣,慢慢的發洩了出來。
從前,她累。
現在,她依舊累。
她緩緩地合上了雙目,“爹爹說,他只是生氣,他從未想過要害小安,小安是他的外孫,他怎麼可能會害小安。那夜下了雨,好大的雨……爹爹其實一早就派人下人去請大夫,因為雨太大了,等大夫來的時候,小安已經去了。”
“他還那麼小,還未清楚的看過這個世界。他一直對我哭對我說,娘我疼,我疼……”林姨太太的眼角,有淚珠慢慢的滑落,“我恨不得替他去疼,我恨不得代替他去死。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他,在我的懷裡,哭的越來越小聲,越來越小……最後,他的身子慢慢的變涼,他再也不會對我笑,再也不會喊我娘,再也不會跟我說,這個世上只有娘做的栗子糕是最好吃的。”
林姨太太的情緒在頃刻間崩潰,她將所有的悲傷都發洩了出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最心疼的孩子。就這樣死再她的懷中,這樣的回憶讓她每夜都會噩夢,總會想起那個離她遠去的孩子。
她無能。她阻止不了……所以她恨。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那場雨幾乎要衝刷掉所有的骯髒,再也沒有人記得,在那個雨夜裡,她的孩子死在了她的懷中。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最愛的兒子,就這樣離開了她。
林姨太太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坐穩了身子。她的嘴裡喘著粗氣,“你現在又想告訴我什麼?告訴小安的死和九兒沒有關係嗎?或者你又認為。這事我父親的錯。若是我父親儘早去請大夫,那麼小安就不會死在我的懷裡?你想和我說這些嗎?”
“你簡直天真,簡直天真……小安的死,我已經不想去問到底是誰對誰錯了。是我這個做孃的。沒有能力保護好這個孩子。”林姨太太睜開眼,臉上全是哀傷的神色,“可是小安入土那天,在場的人只有我父親,只有我父親……九兒去哪裡了?他又去哪裡了,他在進京的路上,他在進京來找你的路上。”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渾身哆嗦的厲害,這也是她不想原諒蕭九的原因。
蕭原安是他的弟弟。他怎麼可能在弟弟入土的時候,不回林家來看一眼。
她一直想不明白,蕭九一直不願意給父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在她的眼裡。蕭潤清早已什麼都沒有了,還能留下什麼東西給蕭九呢?
可是父親不肯說,而蕭九也從未和她提起這個事情。
夏阮看著流淚滿面的林姨太太,心裡竟沒有半分憐憫,這件事情說到底,要怪的人其實是林姨太太自己。
若是林姨太太真的在乎蕭原安。那麼林姨太太該恨的人,便是林老爺而不是蕭九。
“侯爺從未和我提起小安的事情。我也是因為這次被劫走,才派了人去林家調查這件事情。”夏阮言語輕柔,“只是,沒想到遇見了一個叫徐成林的人。他經常出入林家,但是和林家又沒有什麼來往。林姨太太,你知道他是誰嗎?”
徐成林……
這個名字出現在夏阮嘴裡的時候,林姨太太的眼淚停了下來。
她從未想到,有生之年還會聽到這個名字。
這個讓她痛苦了大半輩子的名字,讓她一生都不敢忘記的名字。
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徐成林是誰……
夏阮見林姨太太不說話,繼續道,“他也發現了我的人,所以在幾日後特意找了六子,告訴六子說他自己不行了。有生之年,只想再見見你,不過……他說他怕是見不到你了,也沒有顏面和你說話。他只求你原諒他,當初他不是故意聽從林老爺的建議,在小安的膳食裡下了毒藥。他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認識了林老爺,聽了林老爺的吩咐。”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在小安的膳食裡下毒?父親……不……怎麼可能是父親。”林姨太太一臉驚恐的看著夏阮,像是看到了惡鬼一樣,“他不會在小安的膳食裡下毒的,他不會……小安可是他的……”
林姨太太說到了一半,便不敢繼續將話說下去了。
她看著夏阮的神色從慌張變成了諷刺,然後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你想從我這裡知道徐成林的事情嗎?夏阮,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絕對不會告訴你他的事情。對……九兒應該不敢告訴你他的身世吧?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