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十四年,冬月十二。
煙花弄的扶柳園是個不太出名的地方,算不上陽春白雪,也不至淪落低賤,卻也沒什麼引人矚目的招牌,就像個三流的,只被幾個人光顧著。
沒有多少人知道,甚至說扶柳園的主人都未必察覺,這裡早已經是東錦宮的一個秘密據點。
蔡指揮使聽著下面千戶的彙報,手指輕輕敲著桌子。
“大人,怎麼了?”常年在蔡指揮使手下幹活,千戶的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他們明明只是彙報了些日常工作跟訊息,卻讓蔡指揮使思索起來,這其中必定有什麼問題。
“總覺得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裡奇怪。”蔡指揮使面上沒有露出什麼表情,自顧思索著。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沒有決定前不會多說。
“或許太過平靜了些,就顯得奇怪。畢竟在天都裡,太平靜就顯得不正常了。”有位千戶說道。
蔡指揮使輕笑了一聲,顯然不認同這位千戶屬下的說法。
“如今的朝堂上,新舊兩派相爭愈演愈烈,大有決戰之勢,卻又突然沉寂下去,其下面的暗流如果不能探聽到,確實不正常。”有千戶沉思片刻道。
蔡指揮使沒有回應,這一點他已經想到了,這並不是他思考的問題。
一時間,密室安靜了下來,只有蠟燭燃燒的聲響。各位千戶在猜測上司的心思,也在反思自己到底漏掉了什麼。
忽然間,蔡指揮使敲擊的手指停了下來,說道:“一個劍七,是不是引起的動靜太大了些?”
不論何處,好像都有劍七的訊息,魚龍街跟方圓市這兩個地方尤甚,甚至比青雲試的最後一戰傳播的都要廣泛。
“商衝古的弟子,曾經惜敗於商衝古之手的劍七弟子,說起來有點宿命的味道。更何況現在的寧獨炙手可熱,這件事難免引人矚目。”東錦宮的人對各種訊息都相當敏銳,劍七的事也都相當清楚,只是這件事並不值得注意。
蔡指揮使自顧地搖了搖頭,說道:“不對。一個傳聞而已,更何況劍七到底存不存在都不知道,不應該掀起這麼大的浪才對。這背後一定有人推波助瀾。”
“這樣的小事,或許只是數個巧合湊在了一起。”要是東錦宮將注意力都放在這些小事情上,那麼他們什麼事情都辦不成了。
蔡指揮使盯著某處,又思索了片刻,說道:“誰會在後面推波助瀾呢?做這件事的意義又是什麼呢?為什麼總感覺不太對勁,難道真的是我在疑神疑鬼?”
——
方圓市仍是那般不分晝夜。
處處都雜亂無章的樣子,高樓上有琴瑟和鳴,牆角處有白刃染血。男人在大吼,女人在啜泣。老人於睡夢中死去,嬰兒在喧囂裡誕生。每個人都像是一根線,交織在方圓市裡成了一團分不開的線團。
任何人任何訊息掉落到這團線中,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這裡好像沒有任何的規章,卻仍一直存在著,讓骯髒與黑暗也有個可以苟且的角落。
高低錯落的樓宇之間是狹隘的通道,有老鼠在此快速地透過,卻不想被一條早已經埋伏好的蛇一口咬上。蛇放任老鼠掙脫逃離,緩緩地沿著氣味追了上去。那隻老鼠已經中了毒,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哪來的蛇?本來路就窄,還來著擋路。”肥豬不滿地說道。
一隻大腳落下,瞬間將那條蛇踩死,它再也不可能追上自己的獵物了。
“還不是你太肥了?要是你跟我一樣,豈不是就從容透過了?”瘦猴嘲笑道,他竹竿般的身體,就算是三寸的縫隙都可以擠過去。
肥豬艱難地挪動著自己的身體,擠落兩側堆放的物品,弄得噼裡啪啦直響。最後他實在是忍受不了,一拳打出了一條路,怒道:“什麼破地方,弄這麼多彎彎繞?依我看,一把火燒了才幹淨。”
“那你倒是燒啊,那麼多廢話。”
“燒就燒!”肥豬舉起他那肥碩到快分不開的五指,在身旁的木頭上劃過。“我就不信燒一遍路還這麼窄!”
待肥豬跟瘦猴走了半個時辰後,被肥豬用手觸碰過的木頭猛然燒了起來,火勢迅速地躥到了樓頂,數十人過來滅火都沒什麼用,直到最後這火將所有的東西都燒了乾淨才停止。
肥豬艱難地透過房門,差點將門框給撐破。
“肥豬,這樣子太顯眼了!”飛哥不禁怒道。“我們是殺手,要低調,要平凡,要扎進人堆裡別人再也找不出來!”
“只要我跑得快就行。”肥豬一笑就把五官都給擠沒了。
“放屁!上次你跑的倒是快,撇下老子差點被那個臭和尚錘死!”瘦猴憤怒地道。
“別吵吵了,整天正經事辦不了就會吵吵,讓你們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都打聽清楚了!那個叫什麼寧獨的,就在明天來跟那個叫什麼劍七的來方圓市對戰,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舉將其擒獲!”瘦猴信誓旦旦地說道。
“什麼時候來?方圓市這麼大,具體在哪?確定寧獨一定會來?”飛哥語速極快地問道。
瘦猴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弄得啞口無言,只瞪大了眼看著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