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觀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擊潰著每一個人的心理防線。他確實動了殺心,並且越來越重。
在很早之前,夏觀就知道御龍院的下屬有隱瞞星圖元氣波動的行為,只要不過分,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然而,他沒想到事態竟然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更沒想到御龍院幾乎所有的人都有所參與。他不得不憤怒,不得不想殺人。
可是,他能把御龍院殺個乾淨嗎?
無數種心思纏繞,夏觀最後收回了手,從懷裡拿出了那封匿名信。
所有人都如釋重負,感覺重獲新生,烈日再毒,也顯得格外親切。剛剛那片刻,真是末世地獄。
“這封信上,寫了一百個人的名字,我只看了前十個名字。到底是因為什麼,你們都清楚。這筆爛賬,我不想再追究。但是再有下次,你的命就跟你名字一樣。”
騰!
夏觀手裡突然燃起了一團火,將那封信燒了個乾淨,好似將一百條命給燒了個乾淨。
……
旬二一閉上眼睛,昨晚的景象就紛至沓來,完全佔據了他的腦海。
沖天的火光,慘烈的廝殺,以及寧獨最後憤怒地立誓……旬二的心臟難免不快速地跳動,曾經的少年狂讓人忍不住發抖。
“九爺,您果真是對的啊!”
旬二曾做過錯誤的選擇,現在則死心塌地地認準了寧獨這個魚龍街之主。
當初選東錦宮,是因為看到了大勢,現在的大勢仍如當初,只是造就大勢的人已經不同了。
“這一贏,解決了很多的問題,不用再擔心有人再背離魚龍街,想來所有人都願意追隨你了,並且會有更多的人來加入魚龍街。只贏一仗,魚龍街就算是徹底魚躍龍門了!”
“扼籠賭場這個爛攤子,就交給朝廷的人來處理。這件事情鬧得越大越好,自會有人去花費心思抹平這件
事,也沒人會去徹查。那類人,沒人會去惹。”
“接下來,應該會暫歇上一段時間。他們,很大機率都會用萬國朝來做文章。魚龍街是活了,小寧爺就有些危險了……”
旬二手指開始輕輕地叩著桌子,開始將每一件事梳理出來。他太清楚將要面臨的是一個什麼樣的龐然大物,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地步,所有無形的壓力都需要他一個人來承受,難以想象這樣一副瘦弱的身軀可以承受住這麼多的東西。
魚龍街不過是深潭裡的一條小魚,此時卻被蟄伏的兇龍盯上。
……
昨天下半夜所發生的事情,寧獨已經記不太清,只記得他是讓老槍給揹回來的,之後就疲憊地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外面響起了蟬鳴,胡然在桌子前無聊地啃著桃子。
“胡然。”
“少爺,你醒了啊!”胡然立刻跑了過來。“少爺,餓嗎?吃啥?”
寧獨仰著頭向上看,用力動了一下手指,笑道:“西瓜汁,酸梅湯,冰鎮的。”
“好,少爺。”胡然立刻跑了出去。
屋子裡沒了聲音,寧獨長呼了一口冷氣,牙齒忍不住打顫。
最後用明顯是另外一個層次的“震”闖出長街固然強悍,可對自身的損傷更大。周身所有的骨頭都被震碎,重壓之下,骨頭刺入血肉,什麼都成了碎渣。可以說他整個人就只剩下皮是好的,包裹著裡面被攪碎成一團的身體。
“老禿驢天天逼我背的經文裡面,十之八九有禪宗六式的心法,否則我也不可能將禪宗六式突破到另一個境界之中。國安寺,非去一趟不可了。只是現在這身體,五六天都未必下得了床。”
想著想著,腦海裡就又有了一股刺痛。洞觀天都留下的後遺症非但沒好,反而因為這次過度使用止水洞觀更嚴重了。
“不能再用過度使用洞觀了。”
儘量不去思考繁雜的事情,寧獨輕輕閉上了眼睛。
自己身體內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寧獨還不清楚,實在是不敢讓任何人給他治病。所以他在意識還清醒的時候讓老槍務必先送自己回來。
平穩地呼吸著,寧獨再次睡了過去。
破碎的骨頭癒合,重新長好,發出極輕微的響聲,就像夏夜裡的蟲鳴。倘若讓人看到了這種可以說是詭異的恢復速度,難免陷入被顛覆認知的震驚之中,無論這個人口風有多緊,久而久之必定會傳出去。如此恐怖的恢復能力,足夠引任何人發狂。
好在除去稍微瞭解這件事的商衝古與司馬峨之外,這個世上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五個人:兩個老混蛋,寧獨,胡然,以及——南星。
門外的大柳樹下,渾身纏著繃帶的老槍也同樣輕輕閉著眼。現在的他根本沒有再戰的能力,卻還是執意留在這裡。
柳樹上的蟬鼓譟著,兩個扎辮的小童追逐蝴蝶跑了過去。已經真正入了夏,任何東西都疲倦的有睡意,最適合的就是休息,時間開始變得很長也很懶,瓜柳衚衕還是一如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