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鑑等了許久,始終不見石枕溪從忘歸閣裡出來。他猶豫了片刻,走進忘歸閣裡找對方。
忘歸閣總共六層,除卻第一層外每層藏書三萬本,書架林立,曲折幽深,想要找到個在裡面悶頭讀書的人不算容易。冰鑑去了幾個石枕溪常去的地方,都沒有尋到對方的蹤影,最後抬頭望去。
“難道石師兄已經上了四層?”
仰望著跟腳下相同的木板,冰鑑忽地感覺自己如此輕微,不足以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無數種情緒混雜到一起,成了嘴角的一絲苦笑,然而這絲笑容卻又驟然變冷。
正在此時,石枕溪從四層走下,冰鑑立刻如春風般笑道:“石師兄,好巧。你都可以上四層了,師弟佩服。”
石枕溪和煦地笑笑,說道:“冰師弟,你不久後也能夠登四層,我相信你有這樣的潛力。”
“平心而論,望塵莫及。師兄,你覺得今年入園的新人如何?”
“憑空論斷,不可取。”
“哈!修行之途,看不得遠近,卻能看得高低。就算以我的粗鄙之見,都能看出陳難萍是塊璞玉,上上之姿,最低也可為四境。石師兄,你看得必定比我多了。”
石枕溪只微笑著,並沒有接話。
“石師兄,不瞞你說,三天前,我跟那名為寧獨的人打賭,今天,我輸了。他破了二境。是以我才有了疑問,勤奮能左右幾分道路?想要請教一下石師兄的見解。”
石枕溪的臉上看不出驚訝,等了片刻,說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這些瑣事,大可不必去想,只一心修行,自有成效。冰師弟,還望你努力,四層距離你——並不遠。”他拍了拍冰鑑的肩膀,走開了。
冰鑑站在原地,笑道:“謝師兄教誨。”他相信,就算石枕溪看透了他的目的,他的目的也同樣達到了。
吃一塹長一智,冰鑑不會再做同樣的蠢事,他同樣也在不斷進步著。
——
睡飽醒來,用一桶井水淋頭,寧獨覺得無比舒爽。胡然端來了陽春麵,上面多蓋著一個荷包蛋。一碗下肚,寧獨喝了杯早茶,笑道:“走,帶你上課去!”
胡然顧不上洗碗,放下筷子就走,搶了兩步又折回自己房間取了銀票帶在了身上。
寧獨伸了個懶腰,順手用瓢澆了院子裡的花跟葡萄架,開啟門,帶著胡然去了青藤園。
今天沒有司馬峨的課,寧獨便去其他園轉。胡然折了根柳枝,隨意搖晃著,一副小孩郊遊模樣。
青梅、青杏摘光了,青梨不熟,青李正好,寧獨就先去了青李園。
嵇幸總教習正坐在青李園的大草坪上,對面則是百名學子。
“咦,少爺,你瞧他們都穿著青藤園的衣服,你都是青藤園的學生了,也沒給你發,咱去要一套去!”胡然看那百名學子穿著白色學服,領口衣袖上都繡著青綠色藤枝,覺得好看極了。
寧獨乜斜了一眼,說道:“我們來聽課的。”
嵇幸將課堂設在大草坪上,目的就是不限制任何人的自由,有人想聽便聽,不想聽隨時都可以離開,他不在意。
“何為樂?我不想去解釋,解釋了就不為樂了。你們聽,能聽到風聲嗎?風吹過牆,越過屋脊,穿過樹葉,掠過草地,從你耳邊吹過……這風,該如何彈呢?只要你的手是風,彈出來的就是風?你們聽,這是風。”
錚!
一聲琴聲響起,隨風而逝。嵇幸沉浸其中,留下一地學生不明所以。樂理是好懂的,但是要透過樂理將所見所聞以及所想表達出來,卻是一件很難的事,這遠非諸多技巧的組合而已。
“少爺,這人搖頭晃腦的,好似羊癲,我怕他等會就口吐白沫了,我們走吧。”胡然認真說著,整理了一下揣在腰間的青李子,生怕掉出來被人逮住。
寧獨定定地看了許久,笑著說道:“好,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他接過胡然手中的柳枝,在空中掄出了一道“咻”聲。
遠處的嵇幸耳朵動了一下,露出了笑,猛地一撥琴,發出呼嘯般的振鳴。
“大風!”
眾學子嚇了一大跳,瞪大眼看著沉浸在其中的教習,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
——
青梨園的果子剛掛,只有蠶豆大小,實在是沒法子吃,胡然也就斷了念想。腰裡的青李子只剩一個,她也就擔憂了起來,說道:“少爺,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啊?”
“沒有啊。”寧獨看著肅靜的青梨園,也不知該進哪間屋子。
“好像是炒柳絮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