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沒有停,不撐傘的人仍需要快跑幾步,縱使沿著屋簷也要用手遮一下額頭,腳下也要注意,最好是提著衣服。這樣的天氣,女子是極少出門的,也就只有幾個沒人管或者管不著的野丫頭。
寧獨跟胡然走的小巷倒還乾淨,只需要踩著高起的青石,就不至於溼了鞋。但胡然扶著少爺,兩人只撐了一朵荷,就難免溼了鞋跟衣服。
“少爺,以後有什麼事你就不要硬撐著了,告訴我就是了,你那麼疼,我揹你回家都行。”
肋骨斷了八根,雙臂骨折,五臟六腑也都受到了震盪,寧獨傷的並不輕,雖說他恢復的極快,但也需要不少的時間。他笑著說道:“這也就是我,換成是別人早死了。”
“少爺,你都這樣了,嘴還比五香齋的滷鴨嘴硬。”
“轉這條巷子。”雖然一直都在跟胡然嘻嘻哈哈,但寧獨始終都在觀察著四周,留意著危險,避開一切透著危險的人,他現在並沒有信心護好胡然。
小巷偏窄,能容三人走,兩把傘並排。
一轉入巷子,寧獨就微微眯起了眼睛,很巧地看著正向著他走來的笛明月。笛明月抬頭向前,看到了打荷作傘的寧獨跟胡然,覺得好笑便露出了笑。
笛明月只是隨便走走看看,卻碰到了寧獨。
寧獨目光稍移,不去直著看笛明月,面色不改,繼續跟胡然說著話。
“少爺,昨天我聽五香齋裡的夥計說了,今天他們醬肘子,等今晚天還沒黑我就去買上半斤,再買兩頭蒜,加幾根黃瓜。”
“今晚熬疙瘩湯,用豆角。”
“可是少爺你都走不動路了,我又不會做。”
“沒事,我待會就好了。”
巷子不長,寧獨很快便與笛明月相遇,大荷葉跟油紙傘交錯,兩人都在彼此的余光中。
笛明月稍稍偏頭,愈發覺得身旁這人有意思,嘴角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濃。
嘩啦。
荷葉上積滿的水滾出,落在青石板上,成了一連串的脆響。
笛明月忽然止步了。
寧獨很清楚笛明月在自己身後停下了,仍不動聲色地跟著胡然說著話,繼續向前走。
笛明月彈起一指,彈碎了一滴從傘上滴落的雨。破散的水花以碎瓷片的形式在空中滯留了片刻,繼而忽然消失。
平靜的天地好似突然被撕裂,無數刀槍劍戟絞在一起滾落而下,錚錚之聲在耳邊清晰可聞。毫無疑問,笛明月動手了,展現出了遠超老貓千百倍的力量,寧獨的感受尤為強烈,然而他繼續往前走,用一如既往的聲音說著:“明天去買些李子,放井裡。”
“少爺,風好大。”
“沒事。”寧獨握住了胡然的手,微微用力,讓胡然可以靠住。
爆裂的聲音從耳邊呼嘯而過,猶如天崩地裂。這股感受實在是太過強烈,普通人直接就會癱軟在地上,修行者也多承受不起。
之前是胡然扶著寧獨,現在則是寧獨在扶著胡然,繼續向前走,沒有停。
大風吹過的時候時間很長,結束後時間則變得很短。
滴答,滴答,滴答。
雨又落了下來,好似只是起了一陣風。
寧獨微微抬起頭,看到了巷子盡頭的一個戴著斗笠的人。
嗤!
斗笠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那個人也隨之倒下,藏在手中的刀也掉落在了青石板上。這個二境的殺手,還沒來得及意識到死亡就已經死亡了。
鐺。
看到一把長刀落到了地上。胡然嚇了一大跳,幸好有少爺可以靠著,才不至於慌亂的沒有樣子。
先前笛明月並不是衝著寧獨出手,而是衝著站在巷子口的殺手。二境的修行者,笛明月只輕輕一彈指就可以殺了。
寧獨停住了腳步,沒有轉身。笛明月也沒有轉身。兩人背對背,相隔不過三步。
“你是龐舊山?”笛明月饒有興趣地問道。
“是,不是。”
是青藤園榜首,但不是龐舊山。面對笛明月,寧獨沒必要在這上面撒謊。
笛明月明白了寧獨的意思,便覺得更加有趣,帶著笑意說道:“我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你,卻總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