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
陳杰瑞不滿的說道,撇了唐甜甜一眼,心裡越發覺得她沒點眼色,蠢的出奇。
唐甜甜也反應過來自己犯了錯誤,尷尬的臉上微紅,思索了一下,說道;“醫生!!”
說完目光小心翼翼的看著陳杰瑞,見他微微點頭,心裡一喜,知道這次是說對了。
“你是醫生?”
胖老闆皺著眉頭再一次打量陳杰瑞,目光中滿是質疑。
“不像嗎?”陳杰瑞淡淡說道,雙手背在身後。
“不像。”胖老闆直言不諱的說道。
陳杰瑞微微一笑,伸手一邊將《山前圖》移動到自己正面對的身前,一邊說道:“眼睛往往會欺騙人,甚至以往總結的經驗也會欺騙人。你以為你吃定了我,無外乎看我像是個有錢而且同情心氾濫敗家的‘二世祖’。怎麼看也不覺得我對古玩、字畫有什麼瞭解,所以覺得自己吃定了我,覺得這場賭約你必勝。”
話語一頓,陳杰瑞在老闆緊皺眉頭的目光中伸出右手食指,朝著他微微搖了搖,說道:“錯了,我並非二世祖,雖然有些同情心,但並非聖母,更不會氾濫。至於醫生的確是我的職業之一,為醫者,眼疾手快心透徹。老闆你偽裝的的確很像,但心跳卻是沒變啊。”
今天我便教你一個到底,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能狗眼看人低。
說著他印在字畫上的左手陡然捏起、凌空一抖。
在老闆和唐甜甜愕然的目光中,只見被陳杰瑞在空中抖動的字畫一分為二,一張變成了兩張。
在陳杰瑞力道的控制下,兩張字畫緩緩落下,正好並排鋪在玻璃櫃臺上。
“這……這怎麼會變成兩張?”胖老闆瞪大眼睛愕然的說道。
唐甜甜也是一副糾結、不解的迷惑模樣,直接拉著陳杰瑞的胳膊,問道;“老闆,你會變魔術嗎?為什麼一張變成了兩張?”
好奇心人皆有之,有些濃一些,有人淡一些。關係好的會直接開口詢問,關係不好的、或者陌生人只能將好奇壓在心中。
唐甜甜本能的覺得自己不是外人,自然不需要見外什麼。
陳杰瑞撇了下嘴,這女人越來越……僭越了。
不過此刻的時機不對,陳杰瑞只好淡淡說道:“老闆,看明白了嗎?”
老闆沒有說話,而是從櫃檯裡抽出一個放大鏡,弓著身子仔細的打量桌上的兩張《山前圖》,越看臉色越是僵硬。
“現在看明白了嗎?”陳杰瑞又淡淡的重複了一句。
老闆臉色難看的搖搖頭,咬牙道;“沒有。”
“你在說謊!”唐甜甜都看出對方這話說的言不由衷,不僅臉色難看連目光都開始躲閃。
“呵呵。”
陳杰瑞淡淡一笑,食指敲了敲櫃檯玻璃,說道:“老闆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其實你已經明白了,但還裝著糊塗,或者抱著微渺的希望,以為我是蒙的,根本不瞭解對吧。現在我就讓你到達黃河、見一見棺材。”
他說著在唐甜甜好奇而又懵懂的目光中在紙張邊角輕輕一點,道:“先前老闆說這紙張邊緣有些毛躁,我就特意的看了一眼。這種宣紙整體上很平滑、白膩,為什麼會有這麼個小缺口毛躁呢?”
隨著他的指點和話語,唐甜甜不由的低下身子朝著紙張邊緣看去,的確有些不同於其他地方的彎曲、上翹。
她剛一張嘴,打算將心中的好奇問出來,陳杰瑞已經開口了,說道:“因為這裡被人切過,在宋朝好的宣紙都是多層擠壓印製。簡單來說,跟打鐵有些類似,打鐵有十層鍛、百層鍛和千層鍛的說法,將鋼鐵一層層的摺疊鍛打,最終形成鋒利異常、堅韌無邊的寶刀。所以古人形容好的刀具,叫‘千錘百煉’。
而宣紙也是如此,最頂尖的宣紙講究能‘能三切’,何為‘三切’?便是用鋒利的小刀可以將一張紙平切成三張紙,每一張紙都是一樣。而書法、字畫名家,寫字畫畫的功力能夠力透紙背,故而三張紙都是同一人所畫。
蘇黎世拍賣的那一張《山前圖》為真,我這裡兩張同樣為真。”
陳杰瑞說完抱著手微笑著看著胖老闆,此刻他的胖臉上已經擠成了一團,額頭浮現出豆大的汗水,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
作為琉璃廠的店家,對這知識不可能不瞭解,正如他的櫃檯上就有一張“94年的紅星宣”,那一年天氣乾燥,蘆葦堅韌有力,出產的宣紙被譽為最最上品,也是可以“三切”的。
但這種知識和經驗太過於冷門,加上先前的老者衣衫破舊,一看便是底層人士,不像是家中有珍藏的富貴人家。再加上前年蘇黎世便有《山前圖》的拍賣,如是種種讓他犯了經驗主義錯誤,直接就將那老者手中的字畫認做贗品。
“栽了,栽了。”
老闆喃喃說了兩聲,目光有些茫然的看著陳杰瑞,好一會才聚起神志,苦笑道:“原本以為公子只是富家二世祖,沒想到卻是一個行家,真正的行家。果然我錢山水狗眼看人低,犯了經驗主義錯誤。”
說著搖搖頭,嘆息道;“活該活該啊”
他這番話反而讓陳杰瑞對他頗多改觀,沒有“打死不承認”“抵死抵賴”,反而是承認他看走了眼。
“小兄弟,二百萬……我一時間拿不出來,需要闔家湊一湊,若你不放心我,我可以現在給你寫個欠條,我身上卡里有六十萬的存款,先負一部分吧。”
胖老闆一瞬間彷彿蒼老了十歲,哆哆嗦嗦的從懷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又從櫃檯取出一張宣紙俯下身子就要給陳杰瑞寫欠條。
一邊的唐甜甜目光中滿是崇拜的閃光,萬萬沒想到老闆的目光這麼厲害,比這專業的店主還要厲害。
想到先前還以為老闆是同情心氾濫,才會花五十萬給那可憐的老伯,現在回想起來何其愚蠢。
毛筆微微顫顫的落在潔白的宣紙上,一隻手搭在了老闆的胳膊上,黑色的墨汁從筆尖低落,將下方的宣紙印成黑色一團,如低落水面的染料,帶著漣漪向著四周擴散。
“你……”老闆不解的抬起頭,看著微笑的陳杰瑞。
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在這時阻止他寫下欠條,難道還要羞辱一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