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如意回答,葉宋又道:“如若是試探,你大可放心,這輩子我都不會進皇宮變成一個像你這樣的女人,要和很多女人去分享一個男人,別提有多窩囊。我早已看清楚了我自己的位置,也知道我自己在幹什麼,你算哪根蔥,需得你時時刻刻在我耳邊敲警鐘?也不怕把你自己給敲聾了。如若你是來向我炫耀的”,李如意麵色發白,葉宋雙手撐著桌面,微微彎著身靠近李如意,眼神如狼似虎般可怕,泛著幽冷的寒光,攝人心魄,她都快忘了她一直是怕葉宋的,儘管如今出了冷宮她還是震懾於葉宋的這種眼神,敢於豁出一切,葉宋的聲音字字敲在她心上,“你忘了上回向我炫耀是什麼後果了嗎?這回你要還敢來,我保證就不是死裡逃生、住住冷宮那麼簡單的事了。我殺你弟弟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你覺得我會怕你?”
李如意久久不敢吭聲。空氣彷彿就這樣凝固住,她連大聲喘口氣都不敢。
葉宋直起身,平靜地看著她,又道:“你是皇上的女人,你和皇上怎麼恩愛怎麼火熱,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至於你要用什麼手段去博得皇上的歡心爭得皇上的寵愛,那也是你們後宮女人之間的事情。”說著便轉身往門口走,似嘆似籲道,“我祝你和皇上,能夠相守相伴白頭一生。”
將將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開門時,身後的李如意忽然發瘋一樣地吼道:“葉宋你裝出這樣一副大度的虛偽模樣究竟是給誰看!你是不屑跟後宮的女人爭寵,你只不過是引誘皇上出宮去在宮外霸佔他罷了!你以為你比別人高尚到了哪裡去,有本事你一輩子不再見他,讓他把你從他心裡趕出去啊!雖然在後宮裡我要忍痛跟別的女人分享他,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你以為我願意嗎,我愛他!他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依靠,沒有了他我就什麼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
吼完以後,李如意的眼圈兒就紅了。
葉宋背對著她站了半晌,不悲不喜地道:“那也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留住他讓他一輩子不見我、把我從他心裡趕出去,這都是你的事情。”
“明明只有你對他失望了他才肯對你絕望……”李如意道。
葉宋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伸手開啟了房門,頓了頓又回頭看李如意一眼,問道:“中秋那天晚上刺殺我的殺手,是你派來的嗎?”
李如意頹敗之中愣了一愣,道:“不是本宮,定是你平日樹敵太多才會遭此報應。本宮永遠也不想回到冷宮那樣的地方去,況且要鬥敗你,本宮也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怎麼,你又想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扣在本宮頭上嗎?”葉宋似笑非笑道:“我想也是。看來你進去一趟之後學聰明瞭不少,這些都是我的功勞,你不用太感謝我。”
葉宋轉身出去的時候,李如意憤恨地朝她摔了一隻杯子,她閃身輕易躲過,杯子砸在門框上,碎裂聲清晰可聞。
這一頓飯吃得沒有一頓飯的樣子。葉宋出來的時候,天色漆黑,晴天的時候街邊點著的燈籠在雨夜裡也不亮了,街上唯一有點光亮的就是兩邊的酒樓店鋪裡傳出來的微弱的光反射出冷雨的銀亮光澤。
她臉上不再有那敷衍性的無懈可擊的微笑,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屹立不倒,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有氣無力。
正如她對李如意說的,她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清楚自己在幹什麼。她只是需要時間,來麻痺自己。
葉宋低垂著眼簾,樓裡的小哥及時叫她她也置若罔聞,小哥本是想送她一把傘,她自己卻如若無事地抬腳踩進了雨裡,整個身子也暴露在雨中,一步一步往前走,離香雪樓越來越遠。
街道兩邊微弱的燈光照不出她的影子,她只聽得見耳邊的雨聲,還有雙腳踩在地面的坑窪之地時響起的水聲。
除此之外,她的世界安靜極了。
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她是迷失在了和蘇若清的感情裡,還是迷失在了自己構造的美好的世界裡。
雨水很快打溼了葉宋的衣和發,打溼了她的眼簾,順著她的臉龐淌下。她都感覺不到冷,心裡竟由衷地生起一股子歡喜,這是終於被麻痺了麼。
也不知走了多久,整條街上就只有她一個孤零零的身影。葉宋覺得靴子裡都浸滿了水,抬腳的時候沉沉的,她走得越來越緩慢。
直到後來,葉宋慢到停了下來,傻傻地站在街道中央。一把傘,默默地遮在了她的頭頂上方,雨水打在那油紙傘上,啪啪啪地作響,可是卻為她遮住了世界一角的安靜。
哪怕是片刻,她也是貪戀的。
葉宋抬了抬頭,滿臉的雨水,迷濛了雙眼,順著眼角流下,看著眼前為她撐傘的男人。
一襲紫衣在燈火和雨水的襯托下,變成了黑色。他腦後隨意地挽了一個鬆散的髮髻,幾縷頭髮從肩頭流瀉在衣襟處,臉色溫沉平靜,修長的雙眉卻攏了起來。那雙堪世奪目的桃花眼裡,而今是滿滿沉沉的飛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