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言抱著懷中有些生著悶氣的黑貓,出了處理公務的那殿宇,候在外頭的紅豆,便垂眸行禮道,“上神,膳食已經準備好了。”紅豆低著頭,卻是瞥見了月無言衣服上被撕爛的口子,那裡還有一灘水漬,紅豆眸中閃過一道暗光,他不用想也知道,這定是那野貓所扔的爛攤子。
幸得天界這官服每年都會換些樣式送過來,上神光是官服都可以裝滿一間屋子的,破了這一件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紅豆微頷首,便望見了月無言臉上令他心中動容的微笑。
待在上神身邊那麼多年月,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看見無言上神這麼歡喜,往日裡有些沉悶木訥的上神似乎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紅豆低下了頭,嘴角亦勾起,那弧度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他紅豆與紅顏兩個紅線小仙看來日子已經快近了。
紅豆站在了原地,望著越走越遠的月無言,緩緩的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麼,可終究還是放下了,沒有什麼哀求和商量的餘地,他與紅顏一開始,便已經知道了結局。
曉是如此,他們還是願的,這是他們身為紅線的使命。
紅豆在後頭,緩緩的跟上了,如果上神能一直這麼笑下去,其他的對他們來說,真的算不上什麼。
紅豆展顏一笑,想開了之後,臉上的笑容也不再牽強,露出幾分真意。
月無言的視線全然集中在了趴在他懷中的小黑貓身上,怕是再容不下別的了,他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紅線小仙有何異常,他抱著貓兒回到了房間。
沒有多久,紅豆與紅顏便將準備好的膳食端了上來,按照月無言的吩咐,他們多備了幾小盤葷菜,除了肉糜以外,還有清蒸鱸魚,叫花雞,都是凡間人的一些吃食。
月無言看著他懷中的貓兒鼻尖微動,猛地睜大了雙眼,那眼睛裡彷彿閃亮著星星,一臉驚喜的瞧著那桌子上新添的菜式,黑貓高興的搖起了尾巴。
他果然猜對了,只要他給這怪人治傷,這怪人就會給他準備好吃的,黑貓兩隻前爪剛扒拉上桌子,他便沉默了,月無言驚訝的望著這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的黑貓。
只見那黑貓突然轉過了頭,一隻爪子指著他,向他招了招手,月無言忍俊不禁的按照黑貓的指示,低下了頭,“怎……”他剛想問上一句怎麼了,話到嘴邊,還未說完,便被黑貓的舉動驚呆了。
黑貓湊了過來,輕輕舔了舔他的嘴邊,有些溫熱溼滑的感覺傳來,月無言呆住了,隨即白皙的臉上頃刻間染上了紅暈,捂住嘴望著那使勁伸出爪子夠菜的貓兒。
黑貓倒是沒想那麼多,他只是覺得既然怪人給他準備了吃食,他就得回禮,他看別人家的兄弟都是這麼做的,他用餘光瞥了一眼月無言的臉,更加證實了他的決定。
瞧瞧,一看這怪人就是對自己歡喜的不得了的,稍微給點甜頭就呆住了。
月無言抿嘴,眼神微暗,若有所思的望著那貓兒,他笑容裡的柔和未減,只是多了幾分探究,這貓兒如此人性化,想來是有靈智的,既是有靈智的,那必然可以化形。
月無言臉上的溫度未退,心下一緊,那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可以教這貓兒化形,他有些期待這貓兒的人形,思及夢中的那人,又回想起剛剛貓兒的一吻。
月無言幾乎是立刻做了決斷,就當是賭上一回吧,若是這貓兒幻化出的人形並不是他夢中所見之人,那麼他就不再存有那份期盼,只當這貓兒是他的寵物。
好好對待這貓兒,助他升入仙道,若是這貓兒幻化出的人形是他夢中所見之人,那麼他就保留那麼一份期待,能和那人在一起多久便多久,全當是向上天偷來的吧。
月無言心裡如此想著,便琢磨著該如何讓這貓兒乖乖聽話,學會化形,說他太過自私也好,說他是利用這貓兒對他的信任也好,說他是太過妄想也好,他也不知為何,就想試上那麼一試。
許是數不清幾個萬年的孤寂讓他乏了吧,他也想像他牽過的一些紅線裡的人一樣,可以有一個人常伴在左右,不管遇上什麼事情,彼此守在彼此身邊,便總能解決的。
扒拉在桌子前的黑貓伸了半天的爪子,也沒夠到那些香噴噴的飯菜,每次都只是差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黑貓見身後的怪人一點幫他的動靜都沒有,徹底怒了。
他轉身,改為扒拉在月無言的胸前,收斂了那鋒利的部分,用兩肉墊拍了拍還在發呆著的怪人有些柔軟的臉龐,月無言回神之際,便望見那墨藍色的眸子裡再明顯不過的不滿的情緒。
月無言扯開了嘴角,伸手撫摸著黑貓的後背,黑貓輕哼了一聲,轉頭不看他,他幾乎是立刻明瞭了他家貓兒要表達的意思,他剛剛出了神,也是忘了,他家貓兒手太短,夠不到那菜。
月無言眼中閃過一抹戲謔,心中的事想開了之後,便也放鬆了下來,他拾起放在碗邊的桃木筷,那桃木筷只往那些葷菜而去,黑貓的視線也不由自主的隨著那桃木筷的方向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