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尊無名,他不過是遠古的一縷幽魂,潛心修煉,凝結了實體,他活的年月,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活的久了,看的多了,一切便只成了打發時間的物件。
年輕氣盛時,難免狂妄,他本是古魂,對那些亡靈陰魂自然有所震懾,那時,涉獵的範圍很廣,故什麼都會一些,可對功法古武尤為熱衷,也因此結識了各界的統領,而在五界之中,他與地府的緣分算是最深的。
或是因他天生對鬼怪的掌控力,又或是因他與地府的淵源,外界不知何時起,皆稱他為鬼尊。
別人叫的習慣了,他也就懶得改了。
凡間之人,於鬼尊而言,不過蜉蝣,蜉蝣的一生,若是以往,他又豈會在意?可如今,鬼尊再回神之際,他已到了地府,身形下意識的一動,他也有點好奇他自己潛意識想去往哪裡。
很快地,一切便見了分曉。
在鬼尊的腦海中,蕭九記憶中再熟悉不過的人,沒有一點遲疑地,喝了那碗孟婆湯,蕭九與那人的前塵往事,就再與那人無緣。
鬼尊微微抬起的手,漸漸放下了,玩了那麼久,他可能有些乏了,竟如此被一凡人的記憶所影響至此,轉身,想悄無聲息的離去,卻被孟婆喊住了。
“鬼尊大人,既然來了,何不多待一會兒?”孟婆攪了一下湯水,用手掌大的湯勺,倒滿下一個客人的湯碗。
鬼尊輕眯雙眼,腳步一頓,下一刻,就站在了孟婆身前,薄唇輕啟,道,“你這老婆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愛多管閒事!”
孟婆嘴角一抽,努力忽略鬼尊言語中的嘲諷,早知道就不管這老鬼了,真是好心沒好報。
鬼尊望著那人逐漸消失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地府不同於人間,在地府,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人身上的靈氣波動,那人的身份昭然若揭,鬼尊的語氣不由冷冽了些許,“剛剛那人是誰?”
孟婆低垂著頭,聽著鬼尊那聲音,也不敢開甚玩笑了,忙答道,“回稟鬼尊大人,剛剛那位大人,是我們地府正在歷劫的下一任閻王,他在凡間歷劫此事不方便讓那些個有心人知曉,所以地府對外是宣稱閉關的,若是無意擾了鬼尊大人,還請您見諒。”
許久未聽見鬼尊的應聲,孟婆頷首一看,鬼尊早就離開了,唉,這老鬼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伺候啊!
鬼尊離開了地府,腦海中,另一份關於柳展顏的記憶也緩緩清晰,記憶中最深刻的那人的容顏,與蕭九記憶中的葉珉的樣子,一模一樣……
鬼尊是知曉的,每一任閻王上任之前都有下凡歷劫這一遭,他們會經歷不同人的人生,嚐盡紅塵苦楚,而下凡歷劫有一點是不會變的,便是他們的容顏,每次轉世前,閻王也要喝一碗孟婆湯,唯獨最後一世的湯是不一樣的,歷劫完後,喝的那碗湯,會讓他們淡卻人間瑣事,重新憶起關於地府的一切。
不過,短短几十日,他竟與那小閻王歷經了凡間兩世,嘆息之餘,又不由感慨,是否太過巧合了一些?
鬼尊摸了摸他的左胸口,他凝結的肉身中,那顆心正在不停的跳動,而在蕭九的記憶中,他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親手了結了自己的性命,鬼尊想了想,自私如他,再怎麼樣,他應該也是惜命的,遠古一縷幽魂想凝結肉身,其中的難處沒有誰比他更瞭解了,若是這麼輕易的隕滅了,他沒把握還能重新再來一次。
如此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識海中,一孩童稚嫩的嗓音傳來,“孃親別哭……。”
鬼尊才反應過來,臉上有些許溼意,懷中的小光團就此溜了出來,輕輕蹭去了鬼尊眼角的水滴,小光團的身形稍微大了些許,發現自己長大了一點的小光團似乎很興奮,繼續蹭著鬼尊白皙的臉。
收斂了滿溢而出的心緒,鬼尊無奈的嘆了口氣,動作有點笨拙的將小光團擁在懷裡,識海中孩童的聲音再次傳來,那小孩緩緩打了個哈欠,鬼尊重新將,額,他的兒子,收進了懷中。
鬼尊心中有些困惑,他到底不是柳展顏,也不是蕭家的蕭九,他們二人的結局,他是斷不能忍受的,可他卻無法忽略心中對那一同歷經兩世,還有了孩子的那人,那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就比方說,若是那小閻王,第三世跟別人共度一生,有了孩子,那他肯定更無法忍受,鬼尊不由蹙眉,總有種他的所屬物被別人玷汙了的感覺。
鬼尊摸著下巴思索著,頭一次擁有這種心情,他有點理不清思緒,鬼尊轉念一想,凡間這些個瑣事,還是天界那小老兒最瞭解,更別談他本身就是掌管姻緣的人,他不妨去找小老兒一趟,順便小酌幾杯,大不了,這次注意點,別喝醉就是了,如此想著,打定了主意的鬼尊,便往天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