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一重一重破裂,毀滅的範圍愈來愈廣。蜘蛛精「哇哇」亂叫,在洞壁上亂爬,像火燒了屁股……但是它沒有死,它還活蹦亂跳。
謝青雲的心不盡的往下沉。
黑暗空間裡,忽有一縷佛光滲透。
三個塑像彷彿活了過來,威嚴地俯瞰著,黑暗空間霎時間千瘡百孔。
謝青雲在這霎時間內,也如黑暗空間般遭到了凌厲的重擊,血霧從他身上激射出來,經絡節節斷裂,五內如焚。他只覺周身撕裂般的痛苦,眼前陣陣發黑,七竅也都滲出血來。他知道自己多半難以倖免了,強撐著來到司南面前。
她並不像故事裡的女主人公,在男主人公拼死奮力救她,而她只能無能為力看著的時候,因而淚流滿面。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像個血人似的謝青雲,略帶責備地說,「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告訴過你,在高階意識形態裡,我們的相識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謝青雲沒有說話,用他僅剩的力氣,顫巍巍地取出那串「藍色之淚」,然後戴在司南的手腕上。「我一想到你要在這個地方忍受永恆的孤獨,我就再也無法前進了。我想如果要給你之於我賦予其意義,那就可以等同說:謝青雲不能沒有司南。」
他看著她笑,然後下墜。
底下是蜘蛛精的口器。它的口器足以絞碎任何進入其中的物體,何況血肉之軀。
「謝青雲,你太傲慢了,你以為我離開了你,就找不到新的玩具了?你以為我離開了你,真的是為了你?我只不過厭倦了。」..
司南身上一閃,少女司南就跳出來,提了謝青雲的領子就朝洞口飛去,「我厭煩他們的糾纏不休,我厭煩這世間的一切,我厭煩你們人類總是要給自己的行為賦予意義。」
她來到門口,轉身伸手,「重現。」
整個地底空間霎時間開始粉碎,蜘蛛精怪叫著跳入黑霧,但似乎有半個身體沒能逃走。
空智雙手合十:「妖孽,貧僧四十九世金身,你又能毀滅幾個?」金光乍然一閃,他先消失,然後又出現。
司南已帶著謝青雲消失得無影無蹤。
蜘蛛精帶著半個身體跳出黑霧,它抖一抖身體:「妖術·蛻變。」另半邊就慢慢長了出來。
「快追哇和尚。」
「她逃不掉。」
和尚捻了個訣,他與蜘蛛精就消失不見。
寶鏡城十里外。
夕陽餘暉下,亂葬崗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亂葬崗另一邊是一處懸崖,懸崖望下去,是一大片青綠的竹林。
司南把謝青雲放在懸崖邊,一本簿子被從謝青雲懷中震落,她拿起來掀開扉頁:
「我從小就有一種特異,對別人的話語,會有多重的解讀。我從司南的話語裡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我想告訴她,這世上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叫我把她遺忘;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決定寫日記。我不是個習慣把自己寫在日記裡的人,所以當然就不會有我的事情,它是專門用於記載司南的日記,鑑於此,我決定將這簿子命名為司南日記。」
司南坐了下來,翻開了第二頁:
這日記是為防萬一,假如這世上真有某種力量可以叫我把她遺忘,那麼我在這一頁記錄的是我個人對她的觀感:她有的時候表現得很無知,但有的時候又無所不知。我想這與她的經歷有關。她在學習人的一切,但我很擔心人性的黑暗面會影響到她。她酷愛吃雪山蜜餞,對食物有一種異樣的執著,我認為這是因為她的存在本身需要耗費極大的力量。她擁有把食物完全轉化為原始精元的能力。她在我身上種下種子,我想這讓她隨時可以抽取我的血肉精華以彌補自身,但她從來沒有這樣做,這讓我很感動。當我表現出對她吃人的反感時,她努力在控制自己,這是我為什麼想要幫助她的最大的原因——無論她犯了什麼樣的罪惡,她擁有自我救贖的可能性。
她開心的時候會轉圈圈,這是她最可愛的地方。她生氣、害羞的時候會咬我,她咬人真的很痛。當她的分身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就不再表現得人畜無害,我想這也是她的生存本能。她的分身擁有召喚本體的能力,她的本體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這也許就是她為什麼會被鎮壓的緣故。
她漸漸開始像我們一樣睡眠,我想她是不願意一個人面對孤單的夜晚。
記住,她害怕寂寞,不要讓她一個人,這是我對可能失憶的我自己的交代。
司南默默翻頁:
「三月十七日。晴。司南突然跑來問了我一個問題,我的回答是「便是傾盡五湖四海來沖洗我的記憶,司南的一筆一劃,都不會淡去。」其實這只是半句,不止你的名字,你的笑容,你的頭髮,你的眼睛,你的唇,你所有的形象,我沒有一樣可以忘記。但是這樣太像在表白了,她看起來還是個孩子,我不能對著一個孩子表白,就好像我真的「鍊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