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方陳明禺,面臨這絕望死境,發著慷慨悲壯的笑聲。直至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麼深愛這個國家。
謝仙士,明禺這回,是否做對了呢?
兀然間,雨中發生虎嘯,人影由遠及近,悍然撞破齊淵營造的勁氣牆,在勁氣大潮打到陳亮身上之前,人影已然抬掌與之對沖。
兩股勁氣碰撞擰碎,虎嘯昂然,勁氣餘波呈圓環狀擴散,掠過輦車,吹得兩盞宮燈劇烈晃動,狂風把雨滴卷裹,打在嚳帝的面無表情的臉上。
「歷國未來的肱骨之臣,可不能叫你給打死了。」
謝寶鯤那特有的懶洋洋的腔調,在淅瀝瀝的雨聲之中傳得格外遙遠。
齊淵被勁氣頂開,翻身落到十多米外,雖是輕飄飄落地,但一雙眼睛已透射出鋼刀般的目光,在謝寶鯤身上凌遲了數個來回,「先是謝青雲,然後是謝寶鯤,謝家這是要造反?」
造反!
極是沉重的字眼。
但在謝寶鯤的臉上,卻看不到他有什麼反應,仍然掛著懶洋洋的笑容,「太傅大人動不動就給人扣帽子,都說心裡想什麼,就會下意識宣之於口,難道是真的?」
齊淵怒道:「謝寶鯤,你莫要胡攪蠻纏,速速把路讓開!」
謝寶鯤不理他,向守衛在隊伍側面的謝元敵招手,謝元敵打著馬來到前面,雨水浸溼了他的頭臉和全身的盔甲,但他連眼睛都沒有眨。這個時候,他沒有質問,只是看著謝寶鯤。
「把傷者帶去醫館。」
謝元敵眉頭微皺,但還是準備去,卻被齊淵喝住,「且慢!陛下尚未發話,你憑什麼替陛下做主?」
嚳帝的臉色已變得不能再難看,一直極盡強忍著,但總有極限的時候。「虎驍將軍,沒有朕的命令,你什麼也也不許做。謝寶鯤,你跟謝青雲在搞什麼鬼朕不管,朕現在命令你讓開,立刻!」他的語調已拔高了八度,再下去,必然就是忍無可忍。
「皇命不可違。」謝元敵淡淡說。
謝寶鯤臉色一沉:「那你就給我立刻辭官!」
滿場鴉雀無聲。
謝元敵不發一語翻身下馬,解開頭盔和甲
胄,工工整整摺疊,連同兵符一起放在地上,然後向嚳帝一躬到底:「臣謝聖上恩。」禮畢,來到陳亮身旁,目露敬佩之色,「陳大人,我帶你去治傷。」說罷將之小心地抱起來,又來到另外兩個重傷昏迷的衛士旁邊,一腳挑一個,兩條大漢就如同麻袋似的翻到了他的肩頭上,最後向醫館的方向狂奔而去。
嚳帝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攔住他!」
數個金甲衛士閃電般竄出去,擋住了謝元敵的去路。
側面虎驍軍中,立刻有十幾個將領解盔,放在地上,向金甲衛士衝了過去。
「你們要造反?」金甲衛士厲色疾言。
但只聽「嗤嗤」悶響,這十幾個將領沒有動手,其中幾個讓長戟深入他們的血肉之軀,然後死命攥住,「將軍快走!」
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處。
幾個金甲衛士驚了,百官也被這場面震住。
餘下沒有受傷的將領,則用血肉之軀去阻擋金甲衛士的行動。謝元敵強忍熱淚,埋頭狂奔而去。金甲衛士們拔不出自己的兵器,又被攔住了去路,一時竟無可奈何。
謝寶鯤欣慰地笑了笑,一甩下襬,在陳亮原來的位置緩緩跪了下去。他儘管跪著,腰骨卻挺得筆直,猛虎哪怕屈膝,百獸焉有不懼?他的目光深遠而遼闊,表面上注視著嚳帝,實則囊括了整個風雨飄搖的武者國度。
「草民當年致仕,不是因為生性浪蕩而不受拘束,是為了歷國的朝廷,容不下兩個謝家的重臣!」
「最後說一次,給朕讓開。」嚳帝的聲音變得很輕。
謝寶鯤陡然拔高聲調,「草民報效國家之心從未熄滅,為了歷國,為了眾位大人和陛下的安危,草民縱然粉身碎骨也絕不讓路!」
「何安,殺了他。」嚳帝緩緩吐出一句語音極輕,但卻飽含殺意的話語來。
輦車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哪怕升上大內總管,站在所有宦官的巔峰,作為卑下殘缺的下等人,在祭天大典的隊伍裡,何安仍然沒有資格坐車、騎馬。..
他站在角落裡毫不起眼,這是因為他已習慣了隱藏自己。但是他一旦站出來,漫天的雨幕都彷彿為之顫抖,所有的從雨滴裡反射的目光,剎那間聚在他身上。
這些雨滴倏地聚攏在何安的掌中,倏地已打出去,正中謝寶鯤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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