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廝長沒長腦子,沒事亂拍什麼?你,你你要害死本大人嗎?”背後那人怒道。
“怪我嘍?你沒事在身上帶塊破木頭幹什麼?”笑悠然尷尬地看向正摟著自己的人,那是一個眼中滿是幽怨與憤怒交織的微胖中年男子,一身深紫色的官袍,那張臉黑得像墨染了一樣。
“包黑子!原來你躲在這裡,你……這……這怎麼還有個男人,你們……”這時一旁的玄裙女孩俏眉一立,指著黑臉男子就要開吼,可突然看到被他抱在懷裡的笑悠然,頓時驚呆了,嘴張著合不上,手也僵硬在空中。
“呃,不是你想的那樣……”包黑子一腳將懷裡的笑悠然蹬了出去,起身整理了下官服,擺出一副淡然的姿態。
“哎呀~”笑悠然被他踢得飛出老遠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灰。
包黑子抬手一招,被女孩掀飛出去的審堂案又飛了回來,四平八穩地落在原來的地方,上面的一應擺設也隨之歸位。隨後一撩官袍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嘴裡冷喝道:“呔!你是何人,膽敢擅闖此間壞本官大事?”
“誰擅闖了?本公子乃上善之魂,是崔大人帶我進來的,讓我在此等候閻羅王聽審。你又是誰,裝什麼裝,你還敢坐在那,等下崔大人回來看你怎麼裝!”笑悠然從地上爬起來都不正眼看他,拍著身上的灰塵嘲諷道。
心想這人雖自稱“本官”但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大官,地府裡的官除了閻王還能有比崔珏大的?況且從黑白無常到牛頭馬面乃至文武判官咱都見過,此人充其量也就是那排在第六位的,不足為懼。
“崔大人?你說崔珏?”包黑子愣怔了。
“當然!怎麼,現在知道怕了?”笑悠然鄙視道。
“原來是崔珏那廝帶你來的,好,好,好,看本官回頭怎麼跟他算賬!”包黑子一口牙咬得嘎吱響。
“切~裝吧你就,真能裝!”笑悠然不屑道。
“嗤~可不是,真能裝。”一旁傳來玄裙女孩的嗤笑聲,原本驚訝的她在聽了他們的對話後,大致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此刻正看熱鬧的時候見笑悠然譏諷包黑子,忍不住也見縫插針懟了他一句。
“看看人家小女孩都看出來了,你丟不丟人!”笑悠然見有人捧哏不禁更得意了。
“你說誰是小女孩呢,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玄裙女孩在聽了他的稱呼後立馬不樂意了,雙手叉腰嬌喝道。
笑悠然被她喝得一愣,心道剛才雖沒看仔細,但從大致相貌以及身形來看,那就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怎麼還有錯了?好奇之下轉頭準備再細細端詳下玄裙女孩,卻正與她惱怒的目光正面相對。
那一瞬間兩個人突然同時呆滯了,臉上露出了稍顯痛苦的表情,雙眼中原本清明的眼神變得無比茫然,視線也逐漸模糊……
看在笑悠然眼中的原本是一個穿著普通玄色秀裙,看起來七八歲年紀的小女孩,模樣煞是可愛。鴨蛋臉,細眉大眼睛,小巧玲瓏的鼻子,粉嫩的小嘴,頭髮烏黑,濃密的長睫毛忽閃著,兩頰隱約可以看到小小的酒窩。
可隨著視線的模糊,眼前的小女孩模樣逐漸淡化,另一個婀娜的女子身影慢慢浮現出來。
女子身穿一件玄色紫雲襟的細紗裙,裙襬上繡著一隻深紫接近黑色的鸑鷟。金絲纏繞的鳳紋黑紗帶隨意地系在腰間,顯得略有些鬆垮。一支通體黝黑的短笛掛在身畔,垂下一長一短兩條串著玲瓏瑪瑙的紅絲穗子。
堪稱完美的瓜子臉上生著清秀眉,丹鳳眼,秀直的竹節鼻,鼻尖略顯尖削,不大不小的一張檀口,紅潤的嘴唇上薄下厚,紋理清晰,飽滿而富有彈性。
柔順絲滑的淡紫色秀髮只在腦後用一支墨竹釵挽了個簡單的鸞鳳髻,餘下的任其自香肩流下直到那嬛嬛宮腰,延頸秀項,肩如削成,臂似藕連,腰如約素,胸挺臀翹,唯有那如凝脂般的肌膚略顯蒼白。
女子似在凝視著他,眼波流轉,顧盼嫣然,無限風情中盡顯嫵媚。可無論她怎樣遮掩,那清澈明亮如一汪春水般般含情脈脈的眼底,仍舊深藏著濃濃的幽怨。
此刻彷彿有萬鈞雷霆在笑悠然耳畔炸響,腦海中巨浪轟鳴翻滾,一片片破碎的記憶殘片激起朵朵浪花,似要衝破海水的困縛,但最終都被海浪拍落再次沉入幽深的海底。
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陡然降臨,笑悠然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雙目怒睜,眼底佈滿了血絲,心臟狂跳,氣喘如牛。
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抓住眼前的影像,可身體卻如被無形之力鎮壓,絲毫動彈不得。他艱難地一點點抬起手臂,由於拼命地掙扎,好似骨頭都發出了咔咔聲,導致身體區域性已經呈現出痙攣狀。
女子好似看到了他的痛苦,同樣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想要輕撫他的臉龐。可二人的指尖明明近在咫尺,卻如相距千山萬水,被一層無形的壁障所阻隔,始終無法觸及。
兩滴鮮紅如血的淚水從笑悠然眼角滑落,那滾燙的感覺彷彿熔岩灼燒著他的臉龐,眼前的視野開始模糊,女子的身影漸漸消散,可那依然伸出的玉手卻似一把利刃,再次狠狠地刺入他的心房,令他痛不欲生,連呼吸都幾近停滯。
在劇痛摧毀他最後一絲意識之前,笑悠然看到了女子臉上悽美的微笑和眼中深深的眷戀,看到她豐唇輕輕開合,卻聽不到一點聲音。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散,身體也終於不堪重負,帶著悔恨與不甘閉上眼睛失去了知覺。
“……唯願伴君笑悠然……”雖然他沒聽到聲音,雖然他什麼都記不起來,但這句話依然深深烙印在他心底,他知道,那就是她要說給他聽的話,也是他給她的那個已經永遠無法兌現的承諾……
在笑悠然昏迷的同時,玄裙女孩面上也露出了極致的痛苦表情昏迷了過去。可他們的身體卻沒有倒下仍然保持著站立姿態,只是兩人相對著都伸出了一隻手。
一縷極淡的紫金色光芒自二人眉心射出,擴散成薄薄的光幕將他們的身體籠罩,光罩閃爍了幾次後又凝聚成一個詭異符印在他們眉間一閃即逝,一併消失的還有他們身體的異樣和痛苦的表情。
這過程描述起來好像很長,實則只在幾個呼吸間就已結束,迴歸正常狀態的二人似乎根本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表情動作也如時光倒退般變成最開始的樣子。
然而坐在上首的包黑子卻將這短暫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心裡思緒湧動,驚疑不定。
那紫光符印看起來似乎是某種極為強大的封印之法,可以他的修為竟然根本看不透究竟封印的是什麼,同樣也無法判定此封印的具體等階,可見施術之人的修為已經高到了他無法想象的境界。
他二人身上的封印彼此感應後竟會相互壓制,明顯是被人同時種下的,這小子什麼來路,與那邊有什麼關係?況且那邊既然安排了任務,為何又派人暗中監視,若不是牛頭陰差陽錯喝多了酒,又恰逢崔珏碰巧遇上,此人恐怕已被送去他處,為何要避開本殿,這文牒上最後一行字到底是誰寫的,是別有用意嗎?
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那邊笑悠然和女孩已經開始繼續之前的話題,進而吵了起來。
“你這模樣不是小女孩難道還是個老太太?”笑悠然端詳了女孩幾眼後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