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也累了,菊香端過點心來,服侍元月喝茶吃點心。元熙因喝不慣那個茶,便也沒動,只把海棠酥撿了一塊吃了。
“照林掌櫃的手腕,我估計天明之前一定能找到元潔的下落。”
元月押了一口茶,冷然道:“找到便找到吧,她又不是我妹妹。”
元熙一時語塞,怎麼能說不是妹妹呢?同母異父一樣是妹妹。只不過這樣的話對於元月來說頗為刺耳,元熙也不好說下去。
“這麼說,你也不打算過問她的事兒了?”元熙問道。
元月頭也沒抬的“嗯”了一聲:“對她們,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元熙沒再說什麼,她也知道,元月說的不過是氣話罷了。小時候嫉妒妹妹備受母親寵愛,小元月嫉妒的幾乎發狂,賭咒發誓,說什麼永遠也不稀罕鄭姨娘的寵愛。但每每看到母親對元潔無微不至的關懷時,元月還是心痛的像針扎。
對於元潔亦是如此,雖然每每都放言討厭妹妹,但卻從來沒有真的對元潔下過什麼殺招。若不是元月心腸軟,元潔那個心智恐怕再就死過千百次了。
元月嚥了海棠酥,笑道:“她們就是欺負我重情,這回我不會再讓她們欺負了,不會。”
元月說著說著,眼淚不經意的落在茶杯中,這加了眼淚的茶,不知是酸澀還是苦楚。
元熙忙替她將眼淚擦淨,安撫道:“姐姐會落淚,說明心裡還是有她們的一席之地。若是姐姐放不下這個姿態,可以交給我去辦。姐姐是想讓她遠走高飛,還是錦衣玉食,只要姐姐給個準話,我立刻就去辦。”
“辦什麼?”元月猛地站了起來:“憑什麼叫她錦衣玉食,憑什麼叫她遠走高飛!”
菊香忙上前扶住元月:“二小姐,您別生氣,當心哭壞了身子。”
“三妹,你說她憑什麼?她到底憑什麼!我哪裡不如她?我娘為什麼就不喜歡我呢?”元月一頭撲倒元熙的懷裡,嗚嗚咽咽的抽泣聲,引得菊香也不住的跟著落淚。
哪裡不如她?元熙沉默了,大概因為元月的父親是衛東書吧。
“三妹,我不許你管她,就算她求你,你也不要管她!”元月哭道:“你聽見沒有,你答應我。”
元熙忙點點頭,元月哭的便更兇了。菊香嘆了口氣,折磨四小姐又有什麼用,四小姐那副皮糙肉厚的心腸,哪裡會在意這些?最後痛苦的,還不是二小姐自己嗎?
“三妹,我沒有娘了,我也是沒孃的孩子了。”元月扯住元熙的衣袖,幾乎將衣襟扯開:“你還得小時候,衛成臻和衛元嘉唱的那首沒孃的歌謠嗎?她們每次對著你唱那首歌的時候,我都好慶幸,我有娘。當時我好驕傲,因為我不是沒孃的孩子。那時我還曾經瞧不起你,因為你沒有娘。三妹,三妹我知道現在我錯了,你原諒我。”
“二姐……”元熙一時失語。
“菊香,去叫人弄安神湯來,弄得濃濃的。”
“不要,不要,我不喝。三妹,我不是生病,我只是,我只是心裡難受,你知道這個滋味嗎?”元月哭的渾身發抖,元熙扶著她在軟榻上坐了下來。
“姐姐,你想哭,就放開來哭,你心裡的那份苦,除了妹妹,怕沒有第二個人懂了。”
“三妹,你知道嗎?小時候,孃的心裡就只有元潔,那時元潔只有那麼一點兒大,她就抱在懷裡,晃啊晃啊,還會唱那些好聽的小曲兒。我卻只能跟在她腳步,轉啊轉啊,盼望著她哄完了元潔,能抱抱我。可是她卻只會嫌我礙手礙腳。我也是她的女兒,為什麼她就不能多愛我一點呢?”
元熙將元月攬在懷裡:“二姐,你還有我,我永遠跟你一條心。”
“三妹,我好嫉妒她,嫉妒的快要發狂了。你知道嗎?娘被抓回來關在柴房裡,我讓大哥幫我給她送飯。她向大哥打聽了三個人的情形,一個是那個野男人,一個是元潔,再有一個就是她自己。臨末了,她連句話都沒有留給我。”元月苦笑一陣:“不過這樣也好,我現在是俞姨娘是女兒了,我再跟她沒有半點關係了。她懶得問我的情況,也是應該的。”
菊香端了一碗安神湯來,元熙接到手中:“二姐,你喝一點,你需要休息。”
元月忍著苦,一口氣喝光了。倚在枕上,望著光影裡的元熙,悄聲道:“三妹,你能給我唱首歌嗎?就像娘給元潔唱的那樣。”
天明時分,元月送算是安然入睡,元熙揉揉痠痛的肩膀走出元月的房間。
“三姑娘,洗把臉吧?”菊香打了盆溫水端到元熙面前。
初升的圓日紅得耀眼,元熙抬手遮遮陽光,忽而覺得陽光有些暗淡。望望腳下,也是一片昏黑,菊香的影子好像在眼前晃動,卻怎麼也抓不住似的。菊香張著嘴,好像在叫她,可她說的是什麼,元熙卻聽不清楚。
元熙身子一栽,撞在格子門上,菊香似乎緊張的說些什麼,元熙艱澀的擺擺手:“別聲張,快送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