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淡淡一笑:“怠慢?他現在才不在意我怠慢不怠慢呢。”
令兒斂去玩心,開始發起愁來:“小姐,族老今日雖然過分,但他畢竟是咱們家的人,也姓衛。他得罪了端王爺,對您也不好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端王爺面前替他美言幾句?”
令兒點點頭:“族老今日可是連皇上都罵了,我看王爺挺生氣的,萬一他告訴了皇上,咱們全家可就完了。”
“他不會。他一言不發,就是想給族老來個下馬威,嚇唬他幾天而已,沒想真去治他的罪。”對於蕭容湛的性情,元熙心裡還算有底。
“你看族老欲言又止的模樣,一句話放在嘴裡嚼了那麼久,就是不好意思說。”元熙冷笑道:“其實他想說什麼我知道。無非想讓我去求情,可我偏不讓他說。”
令兒呆呆想了許久,才嗤嗤笑出聲:“所以咱們今晚在外面閒逛,就是為了躲他?”
元熙略顯得意:“我就不信,族老會把這事兒告訴父親和祖母,除非他連臉面都不要了。我敢打包票,他現在一定和尤氏坐在一塊兒瞎琢磨呢。”
令兒笑著搖搖頭:“我看這次,族老非嚇出病來不可。他就是欺軟怕硬,真遇到大事兒,一點兒用都不頂。”
“我可管不了那麼多,”元熙冷道:“葉子戲玩過沒?咱們得讓他分得清大小牌。”
東市是大楚京都唯一的夜市,坐落於錦繡河兩岸,中通一座經緯橋。兩岸遍佈店鋪攤販,各色玩物應有盡有。左岸鶯鶯燕燕,都是勾欄院落,酒肆茶樓星羅棋佈。右岸更多是賣小吃野味兒的小攤,眼下才過完年,最是熱鬧的時候,小攤販們推著凍梨凍紅柿沿街叫賣,兩文錢就能吃一個,又甜又冰。還有熱乎乎的糖炒栗子,濃油赤醬的燻肉滷味,晶瑩剔透的糖墩兒,黃澄澄的蜜桔。都是價格實惠,半吊銅錢都花不完就能吃個肚皮滾圓兒。
有元熙付錢,令兒也不管不顧起來,左手糖堆兒還沒吃完,右手又提了一塊炙肉。甜酸鹹香吃了個滿嘴油膩,便坐上街邊小桌喝茶,都是野味兒藥草茶,喝一口又解膩,又清爽。
扭著細腰跳舞的胡姬被一個個挑光了。
元熙打了個呵欠,已經快到亥時了,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元熙睏倦的很,上車便伏在令兒膝上打瞌睡。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到了家,迷迷糊糊的回到房裡,胡亂睡下。
次日令兒起的很早,元月來的更早。不僅帶來了老太太送的點心,還帶來一個有趣兒的訊息。
元熙洗過臉,精神恍惚的坐在桌邊。
元月見她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便笑道:“你倒是心大,昨兒玩的這麼晚才回來,爹還說你來著。”
“說我什麼?”元熙機械的舀著熱粥喝,紅香米摻了白米,熬煮了兩個時辰,幾乎熬化了,喝起來甜絲絲的十分暖胃。
“說你玩瘋了,”元月用帕子擦去元熙臉頰蹭的一點兒粥汁,搖搖頭:“昨兒家裡出事兒了你也不知道。”
元熙睜大眼睛,元月肅然道:“族老病了,不知是什麼病因,張神醫說是嚇得,可族老又說不是。反正病的挺嚴重,連藥也吃不下。”
元熙同令兒對視一眼,暗自笑了笑,早在意料之中。
元月見她面不改色的模樣,有點納悶兒:“你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當然不知道了,”元熙舀了幾口粥,起身取了一盒兒天王補心丹交給元月:“我店裡今兒查賬,我得早走一會兒。二姐,你幫我把這個給族老送去,告訴他我晚點兒再去看他。”
元月一見是這個藥,無奈的一推:“昨兒張神醫開的也是這副藥,誰知族老一聽見‘天王補心丹’的名字就咯了血,病是越發嚴重了。爹還把張神醫罵了一頓,藥箱子都給砸了。”
委屈死張神醫了。元熙抿住嘴唇。張神醫這藥倒是對症,只可惜治得了身上的病,治不了心裡的病,族老現在可聽不了“王”這個字眼兒,他這病,本就是給端王爺嚇得。
“呦,那倒是挺嚴重的。昨兒在店裡還好好的呢。”元熙故作不解的把藥丸收起來。
她這一不解,倒是把元月給嚇著了,慌忙拉住元熙:“三妹,你這兩日可千萬要小心些,我看尤姨娘昨兒的臉色也不好看,萬一他們拿病做藉口又針對你,你可就有口難辯了。”
針對?這會兒他們才不敢呢。眼下自己是府裡唯一能跟端王爺說上話的人,他們的小命兒都攥在端郡王手裡,這會兒針對自己,純粹是老壽星上吊——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