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的時候,文小果去了北京,一直待了快兩年的時間,換過幾份工作。
劉俊還在微信裡問他:
“果子,你幹嘛跑那麼遠,離家近點兒不好嗎?”
“你應該瞭解我,家對我來說,好像從來都沒有清晰的概念。”文小果回答說:
北京的鼓樓那邊有個豆腐池衚衕,衚衕口有一家拉麵館兒,是從青海來北京打拼的一對小兩口開的。
文小果每次加班結束的話,都會去點一份兒羊肉面。
凌晨快一點,文小果回家路過衚衕口,習慣的走到拉麵館門前擺在馬路邊的寬凳子,這個凳子是文小果每次來都坐的位置,半夜吃麵的人不多,每次來的時候他的這個位置都空著。
文小果找老闆要了一碗麵,一瓶北冰洋汽水兒,點了根菸坐在凳子上抽了起來,鄰桌上坐著一對情侶,那個女孩兒黑黑的長髮落在小桌上,雙手掩面,亮紅色的美甲,手指修長,抽泣的聲音引起了文小果的注意。
女孩兒面前擺著一碗拉麵,一點熱氣都沒有蔓延,應該是已經在那裡放了很久,面都涼了。文小果把凳子挪了挪,換了個角度讓他看到臨桌男生稜角分明的側臉,酷酷的髮型搭配著明亮的眼神。桌子上放著男生的打火機和一個空煙盒,腳下踩著一對七零八落的菸頭。
女孩兒從隱忍的抽泣到最後放生大哭,文小果只聽清了一句:
“分了吧,我不想再耽誤你了,這碗拉麵是我口袋裡最後的幾塊錢了,我現在連自己都過不好,不能再禍禍你了。”
男生說完這段,再也沒說什麼,拿起桌上的煙盒看了一眼,停頓了幾秒,然後把手裡的煙盒一點點捏碎,很用力的揉成了一個小紙團。
直到最後女孩子起身離開,男生趴在小桌上,把臉埋進胳膊裡。
文小果結完賬,走過那個男生旁的時候,把自己口袋裡的半包煙掏出來放在男生桌上,輕輕地敲了兩聲桌面就走開了,一句話沒說。
打車回到家大概凌晨3點多,付完車費,買了包煙,全身上下就還剩12塊錢現金,進小區的時候,碰見一個撿垃圾的老奶奶,拄根柺棍,拿著個燈光特別暗的手電筒,路過身邊的時候文小果把身上最後的12塊錢遞給她,老奶奶剛開始以為是廢紙片,拿到手裡看半天才發現是錢,沒想到老人家反倒不要,小步快走跟在文小果身後喊他:
“唉,我不要,小夥子,錢我不能要,我撿些瓶子廢紙就行了……”
文小果走的快,也沒有停,只是回了句:
“你拿著吧,我雖然也窮,但是掙錢總比你容易一點。”
文小果進了家門後,鞋也沒換直接倒在床上,臉埋在被子裡。
25歲,畢業快三年,月薪不到5000塊,飄來飄去,沒車沒房沒存款,身邊也沒有真正的朋友,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拼加班,擠高峰,最放鬆的時候便是躺在廉租房的床上聽聽歌。
文小果掏出手機,從微信裡刪掉了最近正在和他鬧分手的女友。
戀愛雖然不到一年,文小果一直覺得自己把女朋友照顧的很好,對感情的付出也很認真,也幻想著擇她而終老。
雖然有時候心裡很累,就像是上次女朋友想約他去歡樂谷,婉拒後的文小果摸了摸口袋裡的兩百多塊錢。
雖然有時候覺得很無奈,就像上次他碰巧親眼目睹女友滿臉笑容的坐上網友的寶馬車後,他一直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
文小果覺得自己屬於理想主義者,尤其是當自己還年輕的時候,一定要維護好自己的理想,可泡在現實中越久,他的理想主義越來越力不從心。
北漂的第一個春節,文小果沒有回家過年。
假期前銀行卡里加上剛發的工資餘額還剩五千多一點,他仔細計算並規劃了半夜,付完下個月的房租,給家裡轉了兩千,把支付寶花唄裡最後的一點兒餘額也都拿出來在網上給阿落和阿姨買了些春節禮物,給自己只留了一千塊錢。
畢竟要過年了,文小果就要一個人在北五環邊上這個五六平米的出租屋裡度過,臘月二十九,在菜市場都要放假前的最後一個下午他也自己置辦了些年貨。
泡麵黃瓜,掛麵辣條,麵包饅頭,雪碧可樂,還有老乾媽和幾包紅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