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從靠近山路的苦竹林中急掠而出,衝向老和尚和大喇嘛,孟一葦看得見抓不到,小和尚更是隻見兩道虛影,大喇嘛欲起身而不得,隨著老和尚的輕嘆,兩根木釘分別釘入老和尚的後頸和大喇嘛的中腹。
那兩道身影站定,一人肥胖如豬,一人臉長似狗,胖子站定後自詡風流的展開一隻摺扇,裝模作樣的搖了搖,輕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兩根滅魂針恰到好處,妙啊!妙啊!”
“妙!妙!妙!”狗臉有些弓腰,接著話茬蹦出三個妙字,猶如犬吠。
被滅魂釘釘死了佛骨和金輪,老和尚和大喇嘛頓時萎靡不振,孟一葦一邊快步走來,一邊冷聲喝問,“爾等何人?”
兩人好整以暇,狗臉斜眼呲牙,胖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雪花。小和尚也跑過來擋在老和尚身前,衝著二人低聲嘶吼,“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胖子沒有理會小和尚的喝問,只是正眼瞧了瞧孟一葦,啪的一聲收起摺扇,“妙啊!妙啊!書院小夫子也來湊熱鬧!貴人相問,不可不答啊!小人胡亥。”
“陳戌”狗臉漢子也呲牙說道
“胡亥?陳戌?”孟一葦沉吟,隨後眼光一凝,“文丑!戌狗亥豬嘛?”
狗臉漢子聽力極為敏銳,聽到孟一葦的低語後,兩顆犬齒全部呲露出來,胡亥拍了拍陳戌的後背,算是安撫了一下,對孟一葦說,“我這十一哥,最討厭別人提‘狗’字!不過嘛,我倒是最喜歡豬了,家裡養了幾百頭呢!呵呵!”
孟一葦低頭不語,轉身檢視老和尚後頸的那顆滅魂釘。滅魂釘專滅神魂,是對付武道聖者的利器,為書院天、地、神三府合創,由於材料精貴,工序複雜,隱秘過多,每年只造三枚,由大煜提供原料,書院負責製作,完工後,兩枚封存在書院武窖,一枚送給大煜,算是抵償材料耗費。書院武窖是堪比大藏的絕地,七師之一的“劍骨”徐恨年長居於此,徐師在武窖之上造劍山,劍山之上築劍廬,要知道徐師的另外一個身份是書院地物府的府主,其劍氣可沿地脈縱橫百里,射長天,透九幽,所以只要劍山煌煌在世,誰也不能擅入武窖半步。
如此說來,這兩枚滅魂釘只能是出自大煜皇家,可孟一葦總覺得有些蹊蹺。
孟一葦暗自沉吟,看著老和尚灰敗的面色心中絞痛,老和尚支撐不住了啊!
小和尚回過頭來,希冀的看著自己無所不能的瞎子師尊,看到孟一葦微微搖頭後,終於淚水奔流。他哆哆嗦嗦的開啟一直緊握在手裡的食盒,裡面的竹炭已經燃盡,幸好食盒密封良好,瓷盅尚有微熱,小和尚從懷裡掏出一把切碎的蔥花,細細的灑入盅口,然後用瓷勺舀出一勺蘿蔔肉湯,用盅蓋接著,遞到老和尚嘴邊,嗚咽著說,“師父,喝湯,西坊週記的羊肉老湯,我自己種的沙地蘿蔔,竹炭的火,噴香噴香的!”
老和尚張開毫無血色的嘴唇,抿了一口,頓時眼睛亮了幾分,“嗯嗯,嗯嗯,小草啊!又被你誘得破了葷戒!不過,確實香啊!”邊說著,嘴角金血直流。
孟一葦看到後一陣心痛,老和尚的佛骨皆碎,金髓溢體,神就要散了。
此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巨家老二,你要死了嗎?”話音剛落,一座巨山便劈開了風雪,快速的來到山門前。臨近了,才看清那是一隻碩大的雙峰駱駝,金黃的皮毛上不落片雪。巨駱先是抬起碗口大的蹄掌,一腳將始終閉目不語的大喇嘛踢飛,然後吐出轡頭,仰天哞叫,驚得胖子和狗臉鼓身飛退。
這時,一襲紅衣從駝峰間的紅蓮上飄下,紅絲從他的手腕飛出,捲住老和尚後頸的滅魂釘,一把拽出,在金髓未噴出之時,另一根紅絲已經結成一朵鮮豔的梅花,封在釘口處,老和尚周身顫動,面色好看了些。
老和尚抬起低垂的眉角,看了一眼紅衣來客,揶揄道,“巨家小梅啊!你總是來得遲啊!不過來了就好,巨家老大遠在異域,巨家老二遁入空門,巨家老三困居瀚海。如今,老二快死了,老三確實應該來幫忙入殮啊!”
自從紅衣飛下駱駝,孟一葦就一陣恍惚,太像了,不正是太清宮裡的那身紅衣嘛!直到渾厚的嗓音再次響起,他才回過神來,確定二者絕不是一人,只是太像了!
“我不是困居瀚海,只是不願出門走動罷了!你與丹巴的佛門之爭,生死有命,我不屑參與。但是宵小亂入,壞你性命,著實令人憤恨啊!唉!我確實又來晚了!兄長!”紅衣平聲靜氣,不似有多大的憤懣之意。可剎那間,紅衣便獵獵作響,彷彿暈開的鮮血,在白天黑地間格外醒目。
“只求你,稍作殺孽!”老和尚嘆氣一聲,再次低頭不語。
紅衣望了一眼老和尚身邊跪坐流淚的小和尚,問道,“你說殺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