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寒風刺骨的天氣,四處瀰漫著淡淡的梅花香味。寬闊的大道上,一輛黑漆橋頭的平頂馬車緩緩而來,在雪白的地上留下一道轍痕,最終停在一座院落門前。
馬伕跳下馬來,將橫在車上的小凳平穩的放在地面,請到:“小姐,到了。”
車門應聲而開,從下面走下來一名青衣女子,作普通人家丫鬟裝扮。她站穩後立刻將左手抬起,微低著頭。此時車中伸出一隻纖纖白皙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只見湖藍色的窄袖上繡著朵朵小花兒,隨後探出一個藍色身影,小心翼翼的走了下來。
迎面而來的寒風,令她不由往回縮了縮,緊了緊披在身上的氅衣。
見那藍衣女子下車,宅前的守衛士兵立刻迎了上來:“小姐回來了。”
她只點頭應允,帶著身後的丫鬟進了門。剛過了花廳,就瞧見迎面而來的三官保。
“蓴兮,這選秀的事......”看著自己女兒的表情似乎不太好,三官保欲言又止。
一個月前,太皇太后頒佈懿旨,下令大選,凡八旗子女,不論滿漢,13歲以上19歲以下待嫁女子皆應旨參選。
蓴兮停下腳步,身後的丫鬟也精明的快步走開,廳中只剩下父女二人。
“阿瑪,還有什麼想說的麼?”蓴兮的聲音很平靜,也很冷淡。
“阿瑪是覺得這選秀之時不必出風頭,落選了自然是最好了,阿瑪已經為你尋了一門好親事,到時候......”
“阿瑪。”蓴兮打斷他的話:“這是阿瑪的意思?”
“這——是。”三官保心裡有些虛,口齒都有些不利索。
“呵,恐怕不是吧。難道不是肖姨娘的意思麼?三年後淳吟便是14歲,三年一次的選秀,到時候也可參加。肖姨娘是怕我先入宮得寵,不讓淳吟入選吧?早早的就要做好打算,將我踢出局呢。”蓴兮輕哼一聲,十分不滿自己的阿瑪偏幫著旁人。
“沒有,夢兒沒有那個意思啊,都是為你好。在外做個嫡妻豈不是要比進宮跟眾多女人爭一個男人強嗎?”三官保解釋道。
“可是,在皇宮裡,再差的妾也比像我額娘一樣的好。更何況,我想進宮,也必須進宮,這是我自己事情。阿瑪,我到底還是你的嫡女,不至於這麼偏心的左右我應該有的生活吧?即使將來淳吟想要入宮,我不會反對。她怎樣,是她的事情,能不能進宮看她自己。而我,也一樣,不需要刻意去做什麼。阿瑪,女兒剛拜完佛又趕了這麼長的路,實在是累了,先回房裡了。”說完,也不再理他,蓴兮繞過他,離開了花廳。
“唉。”嘆息一聲,三官保也想著自己是不是當真做得過了。蓴兮想入宮是5年前就已經有了心思,如今自己多加阻攔確實是不應該呀。
“砰。”蓴兮用力的推開肖夫人的房門。
“你進來做甚?我這屋裡也是你隨便闖的了?”肖夢看清來人,也不顧什麼端莊,開口就罵。
“肖姨娘倒是閒著沒事,在屋裡躲著做什麼?怎麼不去偷聽一下我阿瑪剛剛對我說了什麼?”蓴兮踏進門,徑直走到內間一屁股坐在了鋪著狐裘的貴妃椅上:“這裡坐著可真暖和。狐裘也柔軟舒適,很適合肖姨娘呢。”
肖夢鐵青著臉,雙眼瞪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她這變著法的辱罵自己是狐狸精?哼,也是她額娘自己沒本事管不好自己丈夫的心,能怨的了誰?轉念一想明白她來此的目的,譏諷道:“你是為了入宮的事來的?哼,你阿瑪對你說了吧?其實王家也算是盛京的首富,你嫁過去可是享福的命。”
“原來是王家,我倒是誰呢。肖姨娘倒是好心,為了我能落選還特意尋了這樣的親事來安我阿瑪的心。只是可惜了,我可不能如了姨娘的意。”蓴兮盯著肖夢,她向來討厭這張臉,一張狐狸精的臉。
“你什麼意思?”聽她這麼說,肖夢也來了氣,真是不識好歹的丫頭。
“這紫禁城我是去定了。至於將來我是宮女還是娘娘,是我的事,不勞姨娘費心。至於那王家,既然此等有財,還是留給淳吟吧。若是等不了三年,姨娘也可以請阿瑪休了你,自己嫁進去,那榮華富貴可就享用不盡了。指不定也真真的比咱這佐領府要好吧。”蓴兮忍不住嘲笑一來,一開口嘴上便是不饒人。對待肖夢這樣的人,好言好語,恐怕是行不通的。
“你——你怎麼這麼不知羞恥?”肖夢臉一紅,更加氣憤。
“羞恥是什麼?肖姨娘都可以不顧姐妹之情暗中勾搭上我阿瑪,這羞恥二字,還輪不到你來教。明天我就出發去京城,而姨娘就好生照顧著淳吟吧,免得三年後缺了少了點什麼,連選不不用選了。可以與姨娘一起嫁進王家。”聽見肖夢的話,蓴兮有些怒了,話語間更加的不客氣。
說完,蓴兮就從貴妃椅上起來,轉身離開了。
“蓴兮,你這個小賤人。別以為進了皇宮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這輩子,你額娘鬥不過我,你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還能鬥得了我麼。”
蓴兮的臉上滿是不屑,這個女人似乎真的是放肆太久了,竟然連自己的身份地位都看不清。她停下腳步,回過頭,溫柔一笑:“只要我郭絡羅蓴兮活著一天,你肖夢就休想成為大夫人,永遠只能是妾。”說完,笑得更是溫柔了,似是要出水,踩著蓮步出了門。
“小姐。”在門外久等的沐卉,早將這一番話聽在了耳朵裡。也不言論,只是喚了一聲,緊緊的跟在她身後一起回了繡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