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品秀閣,裴錦箬漫無目的地沿著園子裡的小徑往前走,直到走得累了,她便在近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凳子很冷,往日裡,有袁嬤嬤或是綠枝她們跟著,至少會先鋪上帕子,可她方才出來時,便已料到裴世欽有話要與她說,所以,特意交代她們不用跟來,這會兒,只有她一人。
一個人……也挺好。裴錦箬想著,不由笑了。
此時,她只覺得自己渾身都發軟,像是打贏了一場仗,卻沒有半點兒該有的歡悅。
只是,她很快便發覺,她不是一個人,不知何時,身旁,便是多了一道影子,很是沉默,卻也固執地杵在原地。
裴錦箬低著頭,藉著不遠處迴廊下氣死風燈微弱的光亮描摹著地上的影子,隱約已猜出了是何人,但她沒有抬頭,只是一直低著頭,假裝著他不在,而自己,還是一個人。
而他也確實安靜得好似只是一道影子,沒有半點兒的聲息。
裴錦箬卻是再假裝不下去,嘆息一聲,便是站起身來,“表哥這個時候怎麼會來?”而且,還偏偏那麼湊巧,剛好撞見了她與父親攤牌的時候,將那些話,盡數聽了去。
“陛下賞賜了些臘八粥,祖母惦記著你和表弟,讓我將家裡的粥也裝了些,一併給送來。”宮裡賞下的臘八粥,自然都是不會喝的,這是榮耀,就算貢在祠堂裡也不為過。
葛老夫人勻了些給她送來,也是要給她做臉面的意思。
裴錦箬點了點頭,“有勞表哥跑一趟。夜深了,表哥明日怕是還有公務,便早些回去吧!”
袁恪的目光從她紅腫的面頰之上輕輕掠過,裴世欽方才那一巴掌可是沒有半點兒留手,才這麼一會兒,那臉頰便已是腫了老高,她的膚色又自來白皙,上面血紅的巴掌印,便顯得格外顯眼。
袁恪從懷裡掏了一隻小小的瓷瓶,遞了過去,“這是錦衣衛特製的傷藥,消腫散淤比一般的藥管用。”
裴錦箬略一遲疑,還是接了過來,輕輕屈膝,“多謝表哥。”
袁恪似是點了個頭,默了片刻,才道,“外邊兒天涼,早些回去。”說罷,便是扭身走了。
一陣風來,撩起他的披風一角,獵獵飛舞,卷著雪花,撲面而至。
裴錦箬瑟縮了一下,後知後覺地發現雪居然這般的大,風居然這麼冷。
驀然回過頭去,這才瞧見方才袁恪所立的後方,已是積了一層薄薄的白,再急急望向他的背影,才見他發頂和肩頭,都已有了積雪,反倒是她,身上不過有些零散的雪花,她甚至直到此刻,才察覺風雪居然這般大。
袁恪腿長步子大,不過片刻間,便沒入了夜色之中。
裴錦箬這才收回有些複雜的視線,捏緊了手裡的瓷瓶。
“姑娘。”一聲喚,卻是綠枝久見她不回,急急尋了來,直到見到她,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只是,轉眼又瞧見了裴錦箬的臉,登時驚得臉色都變了,“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