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嘛,你的家世擺在那兒,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你坦坦白白承認了,又有什麼不好?你卻非要在別人面前繃著,做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看在他們這些真正的天之驕子眼中,自然就可厭得很了。
倒是她如今這般,弄得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再揪著不放,倒好似她們仗勢欺人了。
徐蓁蓁咳咳了兩聲,有些不自在地眼神閃爍了一下,“那.....那也得先看看你的表現了......”
外邊兒隱約傳來一聲口哨,屋內眾人皆是一凜,連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綠枝眼裡閃爍著幾許淚花,很是心疼地望著裴錦箬。她家姑娘,在家裡,那也是嬌生慣養的,雖說,如今這樣的情形,正該做小伏低沒錯,尤其是在姑娘從前做了那麼多蠢事兒,將事情弄得一團糟之後,忍氣吞聲,自然才是最好的出路。可是,真到姑娘這般做了,綠枝看著又只覺得難受。
裴錦箬卻是朝著她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礙事。
是真正不礙。在她看來,如今這一屋子的,都是些小姑娘,她哪裡會跟她們置氣?
她來博文館,真正只是想好好學東西,好好過日子,為此,忍一時氣,沒什麼了不得的。
思慮間,一個低低了咳嗽聲從屋外而來,一身青灰色直裰,文士打扮、花白鬚發的老者搖著一柄摺扇,緩緩走了進來。
這一堂課,是術數。
教授的先生,是與馮老夫子同科,卻只中了同進士的陳老夫子。
陳、馮二位夫子最是不對盤,即便是在學生面前,也經常對嘴。
自是因著這兩人的脾氣一般無二,都如那茅廁裡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嚴肅古板。
因而,他的術數課,這一屋子的貴胄子弟們哪怕多隻是應景學學,卻都是個個都挺得腰背筆直,鴉雀無聲。即便是聽不懂,上下眼皮直打架,那也是都強撐著。
只裴錦箬卻頭一回這般精神的,專心致志聽著課,反而還聽出了幾分趣味。
這些從來聽來艱澀無比的東西,許是因著後來幫燕崇管過幾年的私產,常看賬簿的緣故,竟是變得簡單易懂起來。
不過想想她剛開始接管時那手忙腳亂的無措樣兒,興許,這輩子,是再不會有那樣的時候了。
如今想來,那個時候,被燕崇冷著臉,沒日沒夜地壓著,跟著賬房先生學記賬、看賬、算賬,那些苦,倒也不算白挨。
回首去看,前世給她留下的底色,卻也不獨獨只有晦暗與悲痛。
正在這時,肩膀上,卻被人輕輕戳了戳。
裴錦箬先是沒理,只挪了挪肩膀,當作不知。誰知,後面那人卻是鍥而不捨,又戳了戳,比方才用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