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的時間,足夠她將整個池月居拿捏在了自己手中,如若她願意,池月居飛得進雀鳥,可若她不願,池月居中也絕對飛不出一隻蒼蠅。
不只池月居,就是整個靖安侯府,無需她開口,也自有人將訊息報到她耳中。
他這流響院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這樣的事情,他們一直是心照不宣。
她並非想要窺探什麼,只是自保的手段罷了。他一直都知道,卻也從未置喙過,她一直以為,至少這一點上,他是贊同她的。
他說過,會護著她。可是,這內宅,是她的戰場,他護她,又能護她到幾時?她一直以為,這件事,是他們之間沒有言說的默契,是他們的共識,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發覺,好像不是?
裴錦箬的心口略略有些發堵,望著他,並不言語。
燕崇似有些煩躁,抬手扶了扶額頭,默了片刻,沒有再說那婆子的事兒,轉而將手邊的一個物件,朝裴錦箬遞了過去,“你先看看這個。”
裴錦箬接過來一看,皺起了眉心。
那是一張桃花箋,箋上寫了兩句詩,摘自曹子建的明月上高樓: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下面還有一小段批註:自此後,當真侯門深深,蕭郎路人,咫尺天涯。望君珍重,寥慰相思。
那字跡異常熟悉,簪花小楷整齊秀潔,正是她自己的字跡,甚至有淚漬浸染箋紙,將那墨跡暈開了一小團。
裴錦箬的嘴角輕輕勾起,滿是嘲弄,“是因為這個?你信了?”
“你說什麼胡話?我信了,我信什麼?我又不是傻子,你看看那些字跡,呆板得厲害,都說字如其人,你要真有那麼端莊規矩,還是你嗎?再說了,你要寫情詩,怕也不會用這個字跡了。”燕崇聽罷,卻是臉色鐵青,揚高嗓音便是噼裡啪啦甩出一長串的話。旁人不知道她慣用什麼字跡,他還不知道嗎?
方才只覺心口堵得慌,聽了他這句話,心裡沒舒坦多少,鼻頭反而跟著一酸,一滴眼淚便是滾落了下來,她抬手一抹,便是紅著眼道,“我要給旁人寫情詩,為何要用你的字跡?自然是最好跟你沒有半點兒牽扯的才好。”
這自然是氣話,可是,哪怕明知是氣話,燕崇還是聽得心口一噎。
只是以己度人,望著裴錦箬微紅的眼,他思及自己方才的態度,目下微微一黯,連連深呼吸了幾下,總算稍稍平復了心緒,“對不起,綰綰。我方才不是那個意思......我承認,我有一瞬的嫉妒,但也只是一瞬,我比誰都清楚,這是栽贓,你與季嵐庭之間什麼都沒有。”
關於這點,燕崇還是有信心的,她的心裡若是有別人,不用說,他也能感覺得到。
在夫妻關係中,她不是那種明明對你無心,還能對你毫無保留的人。
如她自己所言,她若心裡有旁人,絕不會放任他對她這樣那樣。
只是,再多的理智都清楚,那不是真的,又如何?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理智,還是被情感和嫉妒的迷霧,遮蓋了。
好在,他最終沒有迷失自己。
“我生氣......只是氣我自己,還有,氣這莫名其妙的一切......可笑的是,我自以為聰明,卻沒有想到......那時,你與我說時,我還想都沒想,就說你是胡思亂想,說不可能,沒有想到......”燕崇說到此處,已是苦笑起來。
裴錦箬此時的心緒,反倒稍稍平復了些。“現在,你相信了?”
燕崇苦笑,不信,還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