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回不同,世子夫人雖然表面上還是沉靜如常的模樣,可她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們,個個都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透著些不同尋常。其他底下的,自然是以她們馬首是瞻,因而,整個院子都比起從前沉肅了不少。
別說玩笑了,就是說話聲和腳步聲,都要壓低了許多。
見著世子爺大步進了院門,臉色看著還算和緩的樣子,院子裡的人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下可好了,早日和好了,她們這些下人也少遭些罪。
燕崇面色平靜,直到進了上房,臉上便是展開笑來,顯然甚是歡喜。
只裴錦箬卻並不怎麼歡喜就是了,四目相對,她面無表情,卻是扭頭便進了內間。
燕崇微微一愕,連忙追了上去。
裴錦箬卻是坐在羅漢床上,背對著他的方向。
燕崇放緩了腳步,這才慢慢靠了過去,朝她伸出手去,卻被她一扭,便躲了開來。
燕崇有些無奈,賠笑道,“綰綰還在生氣呢?”
“說了沒生氣,我哪兒敢生世子爺的氣啊?”裴錦箬哼了一聲,連頭也沒回。
這還叫沒生氣呢?燕崇有些沒奈何,略一沉吟才道,“我已經這麼些日子沒敢往你跟前湊了,看我這般乖覺行事,你就行行好,饒了我這回,可好?”
“世子爺快不必這麼說,若非你自個兒也不願來,這院門又沒鎖著,就算鎖住了,能攔得住你?”
燕崇又是一愣,這會兒才明白過來,為的是哪出,當下是又好氣又好笑,只心裡,卻也止不住地高興。
“我自然是想來,可不是怕惹你更氣嗎?而且……我想著,我在流響院待兩日,大抵能讓這件事背後的人高興高興,沒準兒,這後手便來了。”
燕崇鍥而不捨,又將手搭上了裴錦箬的肩。
裴錦箬終於扭頭來看他,目光灼灼,“那麼你說說,那件事情,除了打殺了一個婆子,你還怎麼處置了?”
燕崇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凝,目光卻透出兩分無奈,“綰綰,她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而已……”
裴錦箬嗤笑,“可憐?所以,便可以肆意揮霍旁人的同情?今日這一樁事,你若是信了,那我會是什麼下場?我就不無辜,不可憐?”
“綰綰,你怎麼了?”燕崇皺緊眉來,總覺得她這回格外的難說話。
連著深呼吸了兩回,燕崇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知道你委屈,可這件事,能不能就到此為止了?看在我的面子上?”話語裡,已是帶了懇切的哀求。
裴錦箬望著他,良久,目光一寸寸冷沉下來,而後,便是一扭頭,重新轉過了身,背對著他,“沒什麼好說的,我累了。”
身後,良久沒有動靜,直到聽見他的腳步聲,終於響起,朝著屋外的方向,漸行漸遠。
裴錦箬才覺得難言的委屈,鼻頭一酸,眼裡的淚,便是奪眶而出,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
燕崇卻是快步出了池月居,面沉如水。
到得院門口,卻是腳步一剎,又轉頭望向身後,正屋裡燈火昏黃,明明暗暗,他腳步一挪,便想回去,卻又在邁步前一剎,又停了下來,一咬牙,終於是轉過身,快步走進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