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永和帝終於是從唇間溢位一聲嘆息,“起來吧!你那傷腿,這般跪著,可是當真想要瘸了?那你這苦肉計,便施得太不划算了些。”
燕崇目下閃了閃,一邊依言起了身,一邊笑眯眯送了一劑迷魂湯,“皇舅舅果真英明,什麼都瞞不過你。”
永和帝哼了一聲,“別忘了,你是朕看著長大的。你寫的第一個字,還是朕教的。朕除了沒有生你,對你,比老二他們還上心,你只要尾巴一翹,朕就知道你想動什麼花花腸子。只是你如今翅膀硬了,朕是管不了了,既然連腿都能弄斷,朕便知道,你是鐵了心了,既是如此……都隨你吧!只要靖安侯答應了,朕,便依你。”
雖然到了最後,永和帝還是留了個但書,但燕崇既然能說服永和帝,自然也能說服靖安侯。因而,他沒有半分異色,眉間適時的舒朗,拱手道,“多謝皇舅舅成全。”
喜色,沒有瞧出多少,寵辱不驚的模樣。
經過了這麼多事,又哪裡來的真正開懷?何況,走到今日,也多是命運弄人而已。
“時辰不早,朕讓人送他到宮門口,你……送他一程吧!”永和帝斂了神色,沉聲道。
這個他是誰,說的人與聽的人皆是心知肚明。
燕崇眸色轉而沉黯,啞聲應是。
正待謝恩告辭時,永和帝卻又道,“往後若是得了空……”說到這裡,又是一頓,而後擺了擺手道,“算了,去吧!都去吧!往後,能安寧過日子,也沒什麼不好。”
燕崇抬眼望著御案後的帝王,他早已不是自己記憶當中高山仰止的模樣,哪怕高高在上,他也如同尋常人一般,一天天老去。兩鬢霜華,雙眼蒼涼。
此時坐在那寬大的御案後,襯著身後偌大,卻格外空寂的宮殿,越發顯出兩分寂寥來。
燕崇眼底掠過一絲不忍,到底是咬了咬牙,拱手低眼,杵了柺杖,一瘸一拐從御書房中退了出去。
高處不勝寒,自來如是。這條稱王卻也稱寡的路,終究只能他一人獨自走下去。
御書房外,裴錦箬正忐忑不已地等著,乍見得燕崇在魏儼的攙扶下,從御書房中出來,不由一喜,連忙奔了過去,兩人的手自然交握,四目相對,便再看不見其他一般。“怎麼樣?”
她低聲問道。
他沒有言語,朝著她點了點頭,眼裡是平和的笑意,讓她懸吊吊的心落到了實處。
心安後,喜悅便是漫了上來,劫後餘生,自該高興。
鄭皇后上前來,燕崇朝她行了個禮,她笑著打量了他一眼,“與陛下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