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你才幾歲?”居然就已經知道謀劃這些了?還謀劃得這般深遠?
斛律藏幾近驚駭地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原來,還是低估了他。
燕崇的神色卻甚是平淡,“十四年前,我到邊關遇上的第一場戰事,便是平陽城一役。那一戰之慘烈,我畢生難忘。你不會知道我那時是如何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你計程車兵有多麼的殘暴,對著手無寸鐵的百姓,那活生生是一場屠殺。那時,我便知道,以你心性之殘忍,你的兄弟們皆不是你的對手。北狄的汗位,早晚會落在你手上。而只要你繼承了汗位,以你的野心,早晚有一日,定會危及我大梁邊關百姓。”
“繁縷因你,因北狄,家破人亡,她自願成為我埋在你身後的一把利刃,花了兩年時間,成為你會喜歡的樣子,然後,與你偶遇。”
“本汗一直以為,早已將你埋在身邊的釘子一一拔除了,卻沒有想到……”最要緊的釘子,往往是埋得最深,也最為致命的。
斛律藏苦笑,突然覺得已經不重要了,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十四年前,尚是一個半大孩童,他早已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如今,狄主可算不冤了?”燕崇斜挑著嘴角問道。
斛律藏喉中已是腥甜,知道,這是作為對手,燕崇給他的最後的體面,讓他到死,也至少做個明白鬼。
“你逃不掉的。就算你帶了人來,又能帶多少?可這北都城內外,駐兵過萬,更別說,這北狄境內,一旦你刺殺本汗的訊息傳出,必然會以舉國之力追殺於你,你逃不了。”斛律藏說著這些話,卻是漸漸氣短,他終於是撐不住,佝僂著身形,用手裡的彎刀駐了地。
燕崇笑了,一貫的張揚,“那便用不著狄主為我操心了。”他抬起眼,似是往某處望了望,倏忽笑了。那笑,與方才那似笑非笑截然不同,反倒透著股志得意滿。
斛律藏陡然心口一驚,勉力回頭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
北都城地處開闊之處,遠遠眺望去,某一個方向,不知為何,竟是濃煙瀰漫,日頭下,隱隱可見沖天的火光。
那裡是.......
斛律藏陡然驚悸地眯起眼來。
“公子,看來,薛將軍已是得手了。”身後,繁縷清冷的嗓音毫無起伏地道。
斛律藏驀地大口喘起了粗氣,“這居然......才是你的目的。”
“不不不!狄主千萬不要妄自菲薄,覺得自己只是我聲東擊西的棋子,在我眼中,狄主也是很重要的。我這個人吧,比較貪心,你,還有你北都城的軍械庫與糧倉,皆是我的目的。”燕崇倒是承認得爽快,無視斛律藏本就因失血而漸漸慘白的面容,泛起了青色。笑眯著深長的黑眸,望向斛律藏道,“狄主,你瞧瞧,不管我逃不逃得了,我來這一趟,也挺值,你說呢?”
一股腥甜從肺腑直衝喉嚨口,斛律藏再也忍不住,“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
到此時,他終於是反應過來,抖索著手,指著燕崇道,“他......他在拖延時間,快!快將他給本汗殺了,碎屍.......萬段!”
他那些親衛本就是個個如同被惹怒的野獸一般,赤紅著雙眼,若非因他的命令,早就已經動手了,如今,得了他的命令,哪裡還有所顧忌,嘶吼一聲,便是掄起手裡的彎刀,朝著燕崇兜頭砍了過去。
燕崇雙目一閃,一邊側身閃躲,一邊抽空對繁縷道,“差不多了,送狄主上路!”
“是!”繁縷應了一聲,音調毫無波瀾,手裡一個轉動,那柄嵌進斛律藏胸口處的袖劍緩緩在他血肉當中扭絞,這般錚錚鐵骨的漢子也是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嘶吼聲,渾身的青筋都是凸起,下一瞬,那柄袖劍才是毫不留情地從他胸口處一抽而出,一股血箭直直噴濺出來。腥熱的血濺上繁縷的臉,她除了臉色有些泛白之外,無論是面色,還是眸光,都沉冷如冰,不見半絲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