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有一瞬間的死寂,大家有的正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有的正用袖子抹著淚,有的正仰著天喜極而笑,都應為這一聲大喝頓住了所有的動作和表情。是呀,他們怎麼能忘了,在祁元國,非議朝廷命官是要被定罪的,更別說是皇親國戚,正宗的龍子龍孫。
大家都縮了縮脖子,都安安靜靜的坐在了位子上,不敢再說什麼,想想自己剛剛又沒有說什麼太過分的話,有沒有被別人聽到,大都數人都看見了那個跑出去報官的夥計,都怕連累了自己。只有那個縮在牆角的醉漢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他拿著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背靠在牆上,對著掌櫃的笑道:“劉掌櫃,你可要看清楚了,剛剛非議當朝三王爺的是我李書生,你可別舉報錯了人。”說完又喝了一口酒,一雙長年醉生夢死的眼充滿了神采,亮的嚇人。
凌啟拉住了自己小妹的手向她搖了搖頭,阻止了她想要去截住店小二的想法,“月兒,不用了,他已經存了死志。”
雙月慢慢的收回腳,垂著頭,一言不發的坐了回去,那樣子總有幾分失落。
剛剛跟著大罵的最兇的其中一個人,站了出來,“李兄,這事我也有一份的,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擔,我。。。”
“你上有老下有小,還要考取功名,為民請命,而我孑然一身,現在大仇得報,是時候去見我娘子了,她一定等我等了很久了,況且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引起的。”說到娘子時,醉漢眼中充滿了溫柔。
“李兄大義,我崔茂彥定不負李兄所望。”說完那人轉身就向客棧大門走去,他怕他待會會忍不住衝過去,辜負了李兄的一番美意。
繼他之後又有幾名讀書人男子走了過去致謝,然後都放下飯錢離去了,但除了崔姓書生再沒有一人說過要與醉漢一起承擔。
很快客棧的一樓就剩下零星幾桌人,與剛剛的座無虛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也是最自私自利的。
一路上都沒怎麼說過話的另兩名刺客中年齡較小的一名呲笑了一聲:“蠢貨。”應為在他們這些刺客眼中怎麼讓自己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天大地大,有命最大,他們不理解一些人所堅持的,守護的,信仰的。
不一會氣喘吁吁的店小二跑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四名官差,張掌櫃連忙迎了上去。
“就是你報的官,竟有人膽敢在這裡非議當今三王爺?”其中一名像是領頭的官差問道,表情十分兇惡。
“是的,官爺,就是小人報的官,那李書生在小人店裡非議三王爺,小人聽到就報了官,這可與小人無關。”張掌櫃點頭哈腰,一張肥臉,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還摸出了四個錢袋向那四名官差一一塞去,為首的官差的分量看起來尤其的足。
“很好,看來掌櫃的你,很是守法,此事定與你無關。 ” 那官差掂量著手中的錢袋,一張橫臉看起來都可親了些,“那李書生在哪,不會跑了吧。”
“怎麼會,那李書生聽說大人你要來怎麼敢跑,現在站在牆角的那個就是。”張掌櫃領著那四名官差向醉漢走去。
雙月看著不遠處發生的那一幕,就想起了,三年前她和哥哥接到父母的死訊的那一天,平日裡對她和哥哥慈愛的幾位堂叔堂伯向他們露出了醜惡的嘴臉,竟然聯合了知府瓜分了她們凌家的家財,侵佔了楓葉山莊將她和哥哥趕出家門,那時她和哥哥站在大門口,看著幾位叔伯對著那個貪官卑躬屈膝,奴顏歡笑,當時她就在想怎麼會有怎麼會有這麼令人噁心的人吶,這樣的人都能活的好好的,而她爹孃那樣好的人卻落得一個武林敗類的汙名,死無全屍,最後家財全失,兒女賣身為奴的下場,老天何其不公,何其的殘忍。
感覺手上一片溫暖,雙月偏過頭去,望進了兄長那雙溫柔的眸子,裡面滿滿的都是疼惜,她有些想哭,但是不能,她發過誓要堅強,要為爹孃報仇,轉回頭 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一樣,風起雲淡的看著那頭一個將要落幕的人生。
為首官差惡聲惡氣 ,“你就是李書生,就是那個。。。”
醉漢喝完最後一口酒,把手中的酒壺一丟,站直身體打斷道:“就是我說的,那個狗賊就是該死。”
“你,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死不悔改,給我抓起來。” 為首官差氣急敗壞。
醉漢滿面微笑,無懼無畏的大步的走出客棧,即使為人押著,他的脊樑依舊如同青松般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