湧泉穴的金針是最後刺進去的,卻是最先抽出來的。
鍾幻的指尖微微發著顫,甚至手指微曲,在針尾輕輕一彈,“嗡”地一聲輕響。
那根長逾半尺的金針一邊嗡鳴,一邊在鍾幻似觸非觸的手指控制下,從瘦弱孩子的腳底,緩緩地退了出來。
隨著最後鋒利的針尖離開面板,孩子的身子陡然一震!
腳底湧泉的位置,一滴又濃又腥的黑血,溢了出來,掉落,滾在雪白的床單上,凝而不散。
胡大郎的驚叫,便是看見黑血珠時沒忍住的失聲。
再看鐘幻,已是力盡神危,捏在手上的金針都拿不住,雙目一閉,往後便倒!
餘綻連忙一把抱住他,卻急急抬頭看向蕭敢:“此時須得立即拔針!可有參湯?!”
“有有有!”
寇伯忙不迭親手端了參湯過來。
撬開鍾幻緊咬的牙關,一小碗濃濃的熱參湯便硬給他灌進了肚。
悠悠醒轉的鐘幻強撐著再度坐好。
一字不發,餘綻默契地將雙掌再度貼上他的背心。
深吸一口氣,鍾幻雙目沉著,表情嚴肅,雙手伸出,快如閃電!
只不過瞬息間,孩子身上三十六根金針全抄在了他的手中!
床上的孩子身子再度一震!
接著便是喉嚨裡咯咯作響!
餘綻顧不上軟倒在一邊說不出話來的鐘幻,一個箭步上前,一隻手搬住孩子的脖子,另一隻手在他後背用力一擊,啪地一聲響!
孩子頓時手腳亂動,哇地一口,吐了出來!
餘綻一伸手,一方素絲白手帕便接在了孩子嘴邊,黃白相間的腥臭苦水瞬間將手帕染了個透溼!
“好了……”
被寇伯扶起來靠在床邊的鐘幻欣慰地微微笑了笑,雙目一閉,再度暈了過去。
輕手輕腳地放好孩子,隨手扯過被子蓋上果體,餘綻也鬆了口氣,回頭笑對眾人宣佈:
“好了。接下來小公子還需要十二個時辰安睡養息。每隔一個時辰,以清水沾唇。十二個時辰之後醒來,就可以用藥慢慢調理了。”
頓一頓,最後總結:“小公子已無大礙,使君和諸位可以放心。”
“還要十二個時辰才能醒?”
“令師兄這可該如何是好?”
胡大郎和蕭寒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住了嘴,對視一眼。
餘綻淡淡地瞟過胡大郎,對蕭寒露了一絲微笑出來:“這門金針功夫乃是我師門絕技,如今唯有我師兄會用。只是他氣力修煉上卻不到家,這門功夫輕易使不得。他如今這是脫力了,得飽飽地先睡一覺。”
說著,隨手把手裡沾滿汙穢的帕子遞向旁邊屏息侍立的丫鬟,“這東西尚有些許餘毒,不要隨意亂放,拿去燒了。”
說完,像是剛反應過來,情不自禁抬頭看向蕭寒,張了張嘴,尷尬一笑。
啊呀呀這怎麼好意思,你的手帕毀了,而且毀得不能再徹底了!
抱歉啦對不起呀人家不是故意的哪!
蕭寒含笑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歉意”。
丫鬟心驚膽戰地拿了一個小巧的木托盤將手帕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疾步走開。
蕭敢這才微微欠身,和聲道:“多謝鍾小神醫和四小娘子了。”
“不妨不妨。我先扶我師兄去休息。小公子的病情以及後續調養之事,都得等我師兄醒來。”
餘綻絲毫不以為恥,笑道,“我在醫道上沒天分。師兄說我是個二把刀。還請蕭使君休怪我幫不上其他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