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宣政殿出來,沈沉轉過彎,耳邊還能聽見恩和高高興興地讚美著“牡丹長公主”的端莊得體、親切大方。
想一想南忱這就開始作妖,沈沉心中有一絲氣惱,可是轉念想想,卻又覺得也能理解:一個在孤島上圈禁了九年的年輕女子,當年最愛的事情便是跑跑跳跳著學騎射,如今竟能一口氣嫁去草原當人家的大閼氏,不鬧點子故事,實在是不大可能。
唯一令人擔心的,大約就是日後她在北狄鬧過了頭,恐怕會拿著這個冒名頂替的秘密繼續要挾自己,要求相助罷。
沈沉垂下了眼簾,雙手背後,信步往梨花殿行去。
其實,只要離開京城,沈沉就有制衡南忱的手段了。只是如今極有可能搭上賈六,這讓她有些難辦。
“算了,回頭找個機會,讓他假死脫身……”沈沉喃喃著進了梨花殿。
“怎樣怎樣?”阿鏑有些緊張地飛跑著迎了上來,嘴裡炒豆子一般地低聲稟報:“太后和椎嬤嬤一直坐立不安,又新姐姐擦了六遍梳妝檯。還有管庫房的單姑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悄悄尋了您一早上了!還有仙霞宮剛才竟然有人來給太后娘娘送胭脂,說是用才開的桃花制的……”
“桃花都已經開了?”沈沉驚訝地站住了腳,恍惚著回頭看向殿外。
殿外什麼都沒有。
梨花殿的花園子在後頭,小蓬萊的那片花海才正對著大殿殿門。
沈沉驚覺,自嘲地笑一笑,搖搖頭,漫不經心地答了阿鏑一句:“有什麼怎麼樣的?我還對付不了一個北狄的野人不成?”
“北狄使者已經出宮了?”沈太后放下了心,隨口問著沈沉,眼睛在單姑姑率人捧過來的許多簪環花釵中逡巡,時不時指一指:“那個。還有這個。”
她點了頭的,單姑姑都命人單放在一個匣子裡,其他的便都重新拿下去。
沈沉隨手撿了一支小鳳釵鑲紅寶石,看了看,也放進匣子,懶懶地說道:“並沒有。去皇兄跟前獻殷勤了。還跟我說,這位長公主乃是他們大汗命定的妻子。還拿了一顆碩大的紅寶石當禮物送給了長公主。”
說著比一比那支小鳳釵:“大約是這顆鳳眼的十個那麼大!我們當時都快看呆了呢!”
沈太后微微愕然:“哦?那樣罕見的東西,也捨得送給靜宜?”
“說是之前便給很多女子碰過。但所有女子都燙了,然後暴斃。”沈沉平靜地說,“可是長公主卻絲毫沒有異樣。所以才說長公主天選的北狄大閼氏。”
沈太后皺起了沒有:“別是有毒罷?”
“不知道。”沈沉嗤笑一聲,“話說回來,許南越有個元國師,咱們有個嚴先生,怎麼就不許人家北狄也弄個大巫師出來呢?”
正在旁邊幫著單姑姑裝匣子的椎奴頓時一眼瞪過來:“刻薄!讓外頭人聽見,該說你不敬鬼神了!”
“我沒不敬啊!我是敬而遠之,孔老聖人說的。”沈沉不想在這種事上跟椎奴鬥嘴,便轉身去幫著沈太后選首飾:
“不用選個頭兒和材料,只選精巧的。北狄那邊不缺原料,卻沒有中原的巧匠。點漆掐絲攢珠螺鈿,這些才是他們眼中的寶貝。”
“北狄風大,太精巧的都輕,怕她回頭戴不住都丟了。”沈太后下意識地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