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人坊。
這幾天董一等人有些苦不堪言。
因為宜人坊荒涼,住人不多,所以有半坊的地方都被太常寺佔了,開採了藥圃。
之前錢家在此置業,卻並無人住。太常寺也就不來聒噪。
可是如今錢宅眾人進進出出、川流不息,更何況還有若干人物是三更半夜悄悄來去的,未免引起了藥圃的注意。自然上門打探。
然而太常寺藥圃的人卻對一件事不大清楚——鍾幻原本,是個大夫!
而且,是個極好、極高明的大夫!
於是,錢宅的主人就像是忽然發現了一個大玩具一般,興致勃勃地天天教唆董一等人去隔壁弄點珍稀藥材來給他“看看”。
“我就看看,看完了就給他們送回去。保證不亂動。”鍾幻舉手發誓,說的話令人覺得無比耳熟。
董一等人朝著天翻白眼,不想去。
這下子,大家都開始見識家中這位小郎君的纏人磨功!
他能天天時時刻刻地自言自語:“好想看藥材啊!”
“也不知道錢大省怎麼樣了,需要什麼藥不,手頭有沒有,效力比太常寺藥圃的如何……”
“唉,多久沒製藥了?手好癢啊……那個誰,你去西市,問問那個誰,不然我去坐個幾天堂吧……”
“這是什麼賬冊?不看。”
“茂記賺錢速度下降?活該。”
“蓮王來了?不見。”
“息王傳話?不聽。”
“大娘子的信……擱那兒吧,等我有心情再說。”
一來二去,董一沒了法子,只得長嘆著,三更時分學了小毛賊,蒙上臉去藥圃裡,把培育在盆裡的稀罕藥材連盆都抱了來。然後叫醒鍾幻,由著他點燈熬油地仔細觀察上一個時辰,再給人家悄悄送回去。
如今看看又到了黃昏時分,董一木著臉跟阿嚢要自己的夜行衣,被偷笑的阿嚢做著鬼臉嘲笑他。
鍾幻則怡然自得地翹著二郎腿,歪在躺椅上看往來信件。
“郡主來了,自己騎馬來的,女裝都沒換,看著頭髮都顛散了些……”
家下人飛跑進來稟報,心驚膽戰,“看著好似,還哭過。”
鍾幻騰地從躺椅上跳了起來,外袍帶子都顧不上系,敞著懷,露著裡頭的白色中衣,趿著鞋子就往外跑,滿臉緊張,甚至還有些氣憤。
這時候,沈沉已經大步流星走了進來,頭上的釵環索性被她都拔了扔給旁邊一溜小跑跟著的侍女,直接跟那侍女要了根髮帶,三把兩把就把一頭長髮束成了道髻。
“二傻子,怎麼了?”鍾幻瞪圓了眼睛,一臉的隱約薄怒,“誰欺負你了!?”
周遭並沒有外人。
沈沉再也沒有任何形象可言,張著手直直地撲進了鍾幻懷裡,一張臉埋進了他的胸口:“師兄。”
聲音悶悶的。
竟真的哭了?!
鍾幻深吸一口氣,抓住她的雙肩,把她強硬地推開一點,看著她的臉,眼神凌厲:“說,誰,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