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了幾趟汽車後,李唐便坐上了火車,還沒到春運的時候,所以車上並不特別的擁擠。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靜靜地看著窗外飄落的雪。
這時,他身邊有一個聲音響起:“這麼大的雪,火車沒有停運真是幸運啊。”
李唐聽後,笑了笑說:“是啊,要是像往年一樣,才剛剛下點冰粒就停運的話,我還真的走不了了呢。”
他回頭,便看到一個極具書生氣的青年正朝他笑著,在這個年代,李唐已經很難看到這麼有古典氣質的人了。
但是,怎麼覺得那麼眼熟呢?
李唐注意到青年的圍巾上繡了一個“詩”字,便認出來了這是詩月天下的掌門,施墨。這個掌門也是個奇人,只教弟子功夫,從來不上賽場,本就平淡的長相,又不經常露面,自然是沒什麼人認得出來,難怪連隱藏也懶得隱藏,直接光明正大的出來溜圈了。
施墨的旁邊來來往往不少人,卻沒有一個注意或認出他的,可見他平日裡有多麼低調。坐在他旁邊的李唐見此,倒不知如何搭話了,只好把頭繼續別向窗邊,觀賞起雪景來。
施墨也沒有多說什麼,從包裡掏出一本有些老舊的書,輕輕翻閱著。
李唐好奇地瞟了一眼,問:“這是……金庸先生的書?”
“是。”施墨笑了笑回答。
“果然,還是曾經的武林更有味道。”李唐笑著說道。
施墨微微挑眉,問道:“何以見得?”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而不是譁眾取寵,”李唐回答道,“現在武俠雖然流行,但是許多人不過就是為了看一個痛快,武林的意義,已經縮小了。”
“有理。”施墨笑著點了點頭,“不過……這人生,不就圖一痛快嗎?”
李唐聽後,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李唐漸漸覺得白色單調又晃眼,加上又起得比較早,便耐不住沉沉的睡意,閉上了眼睛。
夢中,他正坐在滄浪飯館裡,也不知是在幹什麼,就只是坐著。周遭的一切都是濛濛的,唯獨掛鐘上的時間,李唐看得一清二楚,指標恰好停在了十二的位置。
李唐一怔,這時,外面燃起了煙花爆竹,凝聚的光芒在夜空中綻開,一個接一個,將整個夜空照得通明,那樣瑰麗的色彩,在李唐眼中卻並沒有那麼美好,急墜而下的光芒就像一道落刃,銀白閃過之後,便將回憶割開,心頭也溢位溫熱的血液。
這是那年除夕。
李唐有些顫抖地走到窗前,向下俯瞰,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有著吞沒一切歡呼的死寂,隨後,警車、救護車的聲音與新年的喧鬧聲混合在了一起,甚少人聽到除歡呼和爆竹聲以外的聲音。再一眨眼,李唐已經站在了浸染鮮血的雪地中了,他看著倒在地上的人,揪心的疼。
這個夢,從那時到現在,已經做過許多次,即使知道那是夢,李唐心中的疼痛也並沒有減輕。
“先生?先生?”
一個聲音把他從噩夢中拉回,李唐睜開眼,便見到施墨正擔憂地看著他。他抬起手胡亂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的臉像是被水打溼過,不知是汗還是淚。
“您沒事吧?”施墨輕輕皺眉,遞給他一張紙。
李唐道了聲謝,接過了紙,將臉擦乾之後,不好意思地朝施墨說道:“抱歉啊,我剛剛做噩夢了,沒有嚇著您吧?”
施墨搖了搖頭:“這倒是沒有,只是我看你冷汗直出,嘴裡還一直唸叨著什麼,以為你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了……”
“沒有沒有,就是……做了一個噩夢……”李唐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手錶,又是一驚,“哎?我才睡了二十分鐘。”
施墨笑道:“是啊,您這二十分鐘內,揪著我的衣服,一刻也沒有放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