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因這孩子的話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並不是沒看見檀邀雨臉上的黑紋,也不是沒有懷疑。只是檀邀雨的出現讓百姓們感覺自己得到了救贖,便刻意忽略了那些讓人懼怕的黑紋。
孩子的孃親就在他身旁,趕緊一把死死捂住孩子的嘴,接連不停地向檀邀雨磕頭,“仙姬娘娘恕罪!仙姬娘娘恕罪!”
檀邀雨卻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也沒有看見這一幕似的,依舊不疾不徐地朝城門走去。
“仙姬並非被詛咒!”嬴風的聲音自後方響起,“仙姬是被敵國所害,受了傷才會如此!”
嬴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不過是去換了盆溫水,檀邀雨怎麼就醒了!上次也是,他才剛出門,邀雨就醒了。就像是檀邀雨故意躲著自己似的……
就像躲著自己?嬴風疑惑地看著前面依舊一步不停的身影,腳步略一停頓。她在躲著他嗎?為什麼?
“仙姬傷了?”周圍的百姓無不露出一臉關切。
“是何人如此大膽?!”
“定是北魏人!他們早就想吞併仇池,但是又懼怕仙姬,這才暗中毒害!”
“這些魏賊!居然如此陰險!我跟他們拼了!決不能讓他們再傷了仙姬娘娘!”
原本還在地上叩拜的人們紛紛拿起鋤頭斧子,起身跟在檀邀雨身後,同她一起走向城門。
嬴風眼看自己一個走神,前面就已經堵了一群人,趕緊追上去,撥開人群,小心地走到檀邀雨身旁,試探著喚她,“雨兒……?”
檀邀雨意外地扭過頭,看向嬴風,“替我壓陣。”
嬴風可算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檀邀雨醒了,而且很清醒,並沒像他預料般最後一次暴走。悲的是,檀邀雨的內力依舊在消耗她的身體,而且她明顯是要上陣,這怎麼能行!
嬴風一把拉住她,“不行!我決不能讓你上陣!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將自己的真氣壓下去!”
檀邀雨回頭看向身後的仇池百姓,他們臉上有恐懼,不安,崇敬,更有擔憂。
“我就是在想辦法將真氣壓下去。”
嬴風一臉不解,此時子墨從牆頭上飛身下來,直接落到檀邀雨面前,他抓住檀邀雨的雙臂,急切地問:“雨兒,你怎麼樣?感覺如何?可有哪裡不舒服?你等著,我去喚祝融!”
“子墨,”檀邀雨輕輕按住子墨的手,“我時辰不多了。我不想帶著這麼醜的黑斑去見我娘。若我今日一定要死,我想死得其所。我不希望自己的命,是用你們的,和他們的,換來的。”
檀邀雨的眼睛掃過身後的仇池百姓,和牆頭上全副武裝的將士。她的心中仍有恨,仍有怒。可當她在昏迷時,聽到自己最親近的人,要為她犧牲己身時,她捨不得……
她真的捨不得……
死對她並不可怕。可以見到娘,能不用在為活著絞盡腦汁,死其實是種解脫。可若這解脫,連帶著會要了自己在意的人的性命,她便一百萬個不願意,發自心底地抗拒。
“替我壓陣,”檀邀雨看向嬴風和子墨,“我大約只剩震懾之力,若不能以此威壓住魏軍,我會將他們引入甕城,到時不用顧忌我,直接放箭。”
“不行!”
“不行!”
嬴風和子墨異口同聲道。
“這是我最後的心願。”檀邀雨道,“聽你念了幾十卷的仁君仁心,我依舊不懂,如何才算是有一顆仁心。是否只有舍了己身,才算是仁?既然如此,我願意一試,若這樣依舊不能讓我的斑紋消失,我也算是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