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蕪周身泛著寒氣,幾乎將她淹沒了,她癱倒在地上,彷彿置身於一片雪原,大朵大朵的雪花從天空墜落打在自己臉上,連視線都被一點點掩住了。
好累啊。幻蕪閉上眼,任自己睡在一片冰雪之中。
臉上的雪似乎被人撥開了,她閉著眼也能感覺到光亮。整個身子被人從雪堆中拉出來,她的身體又恢復了直覺,一點點暖流貫穿全身,自己似乎被人小心地抱起,安放在一片柔軟的雲朵之上,連心中的寒冷都被驅散了。
真好,要是一直睡著就好了,再也不用醒來。
“幻蕪!幻蕪!你醒醒啊!”
身子被人搖晃個不停,幻蕪費力地睜開眼,眼前是漫天飛舞的玉蝴蝶,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的顏色,美得恍惚。
“你終於醒啦!”幻蕪轉頭,見樊曉曇正看著自己。
“天亮了啊。”幻蕪動動手腳,撐著身子坐起來,還是有些乏力。
“什麼天亮了,你都睡了三天了!”樊曉曇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悠。
三天?比以前還多了一天……或許是最近太累了吧。
幻蕪有些恍惚:“我怎麼,在這裡啊?”
“不是你自己來的嗎?”
“我自己來的?”
“或許是長絕帶你來的吧,我也不清楚。對了,你倆怎麼了,吵架了?”
“啊?”
樊曉曇看著幻蕪呆呆的樣子,越發疑惑:“你到底怎麼了啊?怎麼丟了魂似的。長絕也是,前天他來找我,要我在幻草田來看看你是否安好,說你可能會睡個兩天,若沒有異常的話就不要打擾你,可今天已經第三天了,你再不醒我就要找青猗去了。”
“別找青猗。”幻蕪脫口而出。
“唉,長絕也是這麼說的,她說你不想讓青猗他們擔心。可為什麼要告訴我啊,真是的……”
幻蕪聽著樊曉曇的抱怨,有些心不在焉:“那,長絕呢?”
“我怎麼知道?長絕一臉恍惚地吩咐我這些,就出谷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到現在也沒回來呢。你還說你們不是吵架了?”
“出谷去了啊……”
“你一點也不急嗎?”
幻蕪站起來,笑得清冷:“本來就是我讓他走的,我為何要急?”
樊曉曇一臉的不可置信:“你讓他走的?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只是為了他好。”說完,幻蕪便走出草田。她都說了那麼傷人的話,他還是回來把自己帶到草田才走的嗎?真是……傻的可愛。
幻蕪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現在她成功地讓長絕離開了,可是她的心也空了。
“為了他好?這是什麼屁話!”樊曉曇忍不住爆粗口,“你們都是傻的嗎?什麼‘為了別人好’這種話也成了理由,你不需要為了別人好,別人也不能打著‘為你好’的名義做一些你根本不喜歡的事!為了長絕好,你把他趕走了,現在你開心嗎?你覺得長絕開心嗎?!”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幻蕪也生氣了,“活著不能只是為了‘開心’!還有很多事是讓你不開心,可是你不能不去做!”
“那你說啊,倒是是什麼事?難道你還要為了天下大義去犧牲不成?為了人間正道去送死不成?!”
幻蕪冷靜了下來,她垂著眼,看著腳邊正在蓬勃生長的雜草,它們也是生命,是組成這大千世界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她笑了:“是啊,對於一切生靈來說,生命是多麼寶貴,可是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
幻蕪離開了,樊曉曇沒有再追問,或許別人的追求她不能理解,可是幻蕪和長絕呢,他們不是相愛麼?他們不是擁有至高的信任和默契麼?
這樣的人,也不能互相理解麼?
冬日的風呼嘯而過,原本被太陽照射地一片和煦的山谷又冷了下來。高高的蓬草隨著風搖擺不停,蕭瑟的冷意更深了。
額頭上忽然沾染了一點涼意,樊曉曇伸出手摸了摸,那點涼意洇溼了指尖。
“下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