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冠完全暴露,沐浴在朝陽嫩紅的光芒中。
一直沉寂的垂鈴忽然暴起,金刀揮出,劈在既明眼前。既明佯裝抵擋,卻在垂鈴全力前傾時往側邊一閃,垂鈴身側完全暴露,既明卻只是抬腳一踢,將人踹落在地。
垂鈴片刻不歇,再次用力劈向既明,一點餘力也不留。
既明也是遇強則強的性格,他眼中光芒閃過,此番酣戰已然勾起了他沉睡已久的戰鬥欲。
兵刃的寒芒在眾人眼前閃爍不斷,一時間發展到這個狀況,他們都有些反應不及。
既明始終是墮仙,垂鈴一個精魅,若完全沒有外力相助,很快就落了下成。可她半點也沒有停止的跡象,既明的利刃在她身上砍出一道道血痕,紅衣殘破飄搖,朝陽也似血染。
“她瘋了?”
沒人回答樊曉曇這個問題,說實話,幻蕪也認為垂鈴瘋了,與其說她這是在戰鬥,不如說是在尋死。
這樣的戰局,沒有人能介入,垂鈴已然陷入了一種不死不休的狀態。
一直毫無動靜的感靈塔冒出白煙,遠遠看去,似山巔的霧氣縹緲。一直以來照亮塔身的銅燈大多都被打翻了,桐油潑的到處都是,只需要一個火星子就能把殘破的塔身點燃。
也不知槐樹枝何時碰倒了一盞銅燈,火舌已經漫向第二層時,眾人的目光才從那膠著的戰局中移開。
在場的人裡,只有長絕一人身負水靈,可剛才一番耗費,讓他有些力不從心。
木也是水啊……長絕心頭一動,捻起指訣,這是一個御水訣,可他卻將訣打在新長出的嫩芽上。
樹中的水份稀少,長絕是想透過嫩芽,勾起地下更多的水源。
一股水從嫩枝中吸出,長絕伸手一揮,水花向上散開,他再一掌拍向土地,泥土被震起,水霧噴灑在土中,帶著溼意的土撲向火焰。
幻蕪鬆了一口氣,這下火應該能撲滅,至少能把比較大的部分撲滅。
既明也不想被溼土埋掉,他快速躲開,遠離感靈塔。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這火不是什麼問題的時候,感靈塔下一堵褐色的牆破土而出,竟然將那滅火的溼土擋開了。
那可不是一堵牆,而是槐樹根。地底的槐樹根交錯成網,擋住了自己僅剩的生機。
無論是水還是土,都被它阻擋在外。
幻蕪拉住長絕:“算了吧,他自己想死,我們又何必多事。”
到了此刻,微塵還是選擇了這條路。他是不想垂鈴再拼命保護他了,還是他只是單純地想逃離這裡。
毫無顧忌的離開或許做不到,那就將一切都燒成灰留在這裡吧。他不痛苦,垂鈴也不會痛苦了。
誰知道呢?幻蕪已經無力再去猜測,自己永遠無法真正瞭解一個陌生人,也無法真正去理解一個一心赴死的人。
微塵的選擇讓她覺得荒謬,可世人的選擇總是這樣,在某些人眼中是真理,在某些人眼中總是難測的私心。在別人眼中,她又何嘗不是正在做一些愚蠢又荒謬事情呢。
火光沖天,樹根也冒起白煙,水份在蒸發,很快槐樹就要跟這塔一起燃成世間一堆最不起眼的灰燼了。
朝陽映在千家萬戶的窗欞上,火焰映紅了天空。
幻蕪只看到一隻火紅的飛蛾舒展了翅膀,毫無顧忌地奔向熊熊火焰中。
紅色的珠子向後飛去,在第一縷晨光的照射下紅得妖異,也不知是鮮血,還是紅色的眼淚。
幻蕪想起那一夜聽著鈴聲來到感靈塔前,也曾見過這一幕。
那個紅色的背影就像此刻一樣,奔向她此生最為美麗的一刻。
幻蕪看不見她的臉,卻知道她一定在笑。
你看,其實一開始她就看見了結局,這是一場早就註定好的夢境,一夢一生。
垂鈴最終滿心歡喜地擁抱了愛情,微塵和她最終還是永遠的在一起了,再也沒人能把他們分開。
原來這就是微塵的選擇啊。
他們完完全全的擁有了彼此,再也不需顧及世間的一切阻礙,此後的千年萬年,歲歲常相見。